身为养犬人,温霖听说过那个“柴犬惹了乌鸫后出门遛狗必备雨衣雨伞”的著名故事。
“幸好沐沐没有扑鸟的习惯。”他感慨道。
当初在玉兰树边遇见边境牧羊犬,她还想赶走鸟群来着。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夜晚也像一场模糊的梦。
“对了,我不是故意要说抛尸……”
他转向宁蓁,似乎十分在意刚才的话。或许她听过之后沉默了太久,而温霖不希望重蹈覆辙。
宁蓁表示没关系,他没有说错什么。
先前她怔住了,只是因为觉得这类词汇很熟悉。
——譬如,“尸体”这两个字。
她不敢再深究下去。
温霖澄澈的目光将她拉向现实。
“福缘寺之前有没有举办过放生活动?”
他怀疑红耳鹎经由放生仪式来到鹭山。通常,参与者需要事先购买被捕捉的动物,在寺中诵读经文为其祈祷,放归自然。
宁蓁沉吟:“但人们不了解那些鸟类的习性……”
话音越来越弱。
一种想法隐藏在推理背后,让她的手莫名颤抖。
*
九月,秋高气爽。
下午第三节课后,学生们拥有一个长达四十分钟的宽松课间。几乎没人想闷在教室写作业,毕竟校园里总能找到消遣的好去处。
宁蓁久违地去了操场。那里紧邻校园大门和东西向街道,镂空的栅栏外,车辆飞驰而过。
“怎么来这里啊,也太远了吧。”
梳着齐刘海、及肩发的女高中生轻轻抱怨。
宁蓁耐心回答,因为银杏黄了,通往湖边的路变得拥挤,校内商店一直人满为患,下沉篮球场那边又找不到安静的空间,只有操场最清净。
“好好好,我知道啦,那可以让我看看了吧!”
她们悄悄躲到一棵杨树旁。
树影渗向栅栏的缝隙,黏糊糊的,像从外面爬进来。
女高中生望了过去,但一阵鸟鸣掠过,松散的警觉只持续了短短五秒。
“天呐,这不是和鸟叫声一模一样嘛!真的是用这个哨子吹出来的?”
几只小麻雀乖乖飞到她们腿边。宁蓁嘴角上扬,对她笑,也对抖落翅膀的小鸟笑。
“在哪里买的,”女高中生指指她手心的竹哨,“带我去带我去!”
她却合了掌,把鸟哨握紧。
是秘密,她说。
“哎,等等嘛——!”
两人跑了起来。女孩的高马尾轻盈摇晃,落日余晖斜斜地洒,伸手就能拥入怀中。远处回荡着属于校园的喧嚣,不乏冒失,却清脆明亮。
她们追向银杏路,金灿灿的黄叶随风摇曳。
“那究竟是什么啊,古乐器?一技之长?”女高中生问。
差不多,宁蓁竖起食指,嘱咐她不要告诉别人。
“好吧,一言为定!”
……
*
回寺途中,她目光悬在温霖的运动绷带上,直到临近山门。
迈过最后一级台阶,她看见短发女孩和朋友俯下身同沐沐玩耍。你是什么性别的小狗?左边女孩,右边男孩。小唯两只手依次摊开,沐沐观察了一会儿,抬起毛茸茸的左爪放到她手里。
她们一起笑了。宁蓁站在原地,心思游离。
没有必要在网站上传红耳鹎和凤头鹀的观测记录。它们被人类运过来,又被人类购买,自以为是地拯救,解开笼子。北城十二月的气温低到零下十度,那群小鸟习惯了湿润温暖,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我问了住持,上个月确实有个提着鸟笼的女人参加了仪式。”
温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会儿已经回来了。
“这种情况该联络林业局还是直接报警?”
擅自捕捉野生动物是违法行为,严重的要追究刑事责任。宁蓁深知这一点。
“没用的。”她说。
云飘走了,天空转晴,一切摊开在阳光底下。
“我们怎么证明照片的拍摄地就在附近。”
相机不联网,无法更新空间信息。侦探如何为线索的真实性负责?在推理小说中,类似的讨论被归纳为一个专门概念。
“有点像,”他话语之间留有迟疑的空白,“后期奎因问题。”
“嗯。”
所以,没用的。
我早就试过了。
宁蓁垂下眼帘,依旧淡漠。
温霖看着她的侧脸,再一次感觉自己被那种坚固冰冷的气质拒之千里。
嗞——
嗞——
手机开始振动。她拿出来,滑开锁屏。
是姨妈吧,或者莫昭,无论谁她都不想回应。但这次,通知栏上赫然写着那个骄傲的女高中生的名字。
她对她低下了头。
「宁蓁姐姐」
「你能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