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家里这些田地山塘都收拾利落,已经是三月里,清明已过,谷雨将至。
一换上春衫,就都瞧出变化来。钟静长胖了,平安长大了,家里几个孩子都又窜高了一截儿,江衔月也显怀了。
钟五上午去了趟山上,晌午回来时,给江衔月带了一小篮山莓和一大把樱桃。
他每天都要往后山跑一两遭,江衔月想散散的时候会跟着他,这两天都在对着樱桃树流口水。
他围着那两株毛樱桃转了好几圈,才勉强摘这一把泛红的果子。
江衔月倒很高兴,胡乱淘两把,拈起一颗就往嘴里送。
“嘶~”酸溜溜的,她眉头都皱起来。
钟五拿个小竹筐,将山莓淘洗两遍,放到江衔月跟前儿,“别吃那个,吃山莓吧,下午我去城里瞧瞧,看有没有别的新鲜果子卖。”
江衔月摇摇头,“还成,我配着山莓慢慢吃好了。要是去城里没别的事,倒也不急着去,你这一忙就是两个月,好不容易弄完,安生歇歇吧。”又问“晌午想吃些什么?”
“只是活儿都堆到一起做,做不完心里急得慌,倒没觉得累。”钟五见她不住拈樱桃,也丢一个到嘴里,顿时眉眼都挤到一起去,他囫囵咽下,又嘶嘶着道,“你说吃什么,我去做。”
他闲下来,这些活就不怎么让她沾手。
江衔月叫他逗笑,抓了一把山莓塞他嘴里,“快嚼嚼咽了,这个是甜的。”
钟五嚼了嚼,这才把嘴里的酸意盖过去,“这么酸,你怎么吃得下的?是不是这孩子闹腾得太厉害?”
他媳妇儿爱吃酸的,但也只限于带着甜味的酸,带着辣味的酸,甚至是带着涩味的酸,这样直愣愣的酸,她以前可是不爱吃的。
孩子太闹腾,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江衔月:“……这是正常的吧!娘说有的人这时候会馋肉,有的人则一丁点肉味儿都闻不得,有的人特别想吃臭豆腐、螺蛳粉这些东西,有的人就专爱吃些甜的、凉的,这都说不准!”
孕妇喜欢吃什么都挺正常,听说还有抱着咸酸的酸菜生啃的呢,她也就想吃个樱桃,这孩子算得上乖巧。
钟五摸着江衔月的肚子叹气,“都说生儿容易养儿难,不经过还真不知道,生儿也不容易。”
江衔月扭扭身子,换个方向坐着,又用手指戳戳钟五的胳膊,“你可别对着娃儿叹气,他要是感觉到,说不定就觉得他爹不喜欢他呢!”
钟五果真缓和下脸色,也跟着挪过来,对着肚子哄道:“爹爹可不是对你叹气啊,爹爹是怪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替你娘亲受这生育之苦。”
“咕噜咕噜”,江衔月感觉到肚子里一阵动静,她“唉哟”一声,倒把钟五吓得够呛,“怎么了,怎么了?”慌着要抱她去床上。
“没事儿,没事儿,他好像动了一下。”江衔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真的么?怎么动的?他在你肚子里动,你会不会疼?”钟五弯下腰,一手覆在她肚子上,一手扶着她肩,让她靠在摇椅上。
手下没有任何动静,江衔月猜测,“可能是他在里边吐泡泡?”应该不是大动作,听说婴儿伸手、踢腿、翻身的时候会把母亲的肚子鼓出来一块,那感觉肯定会更明显一些。
她又安慰钟五,“你不要担心嘛,为什么十月怀胎呢,因为最初那颗小豆芽需要这样一段时间慢慢长大嘛!那你想,长大的时候是不是要呼吸,是不是要伸伸手,踢踢腿,翻翻身,活动活动筋骨才能长得更健康?这就是胎动了,正常情况都是不会疼的。”
“他还要在你肚子里活动筋骨!”钟五惊讶,“真的不会疼?”
这个……
“他那一点点力道,怎么会疼嘛!你看平安,你看静儿,他俩都长多大了,打到你你会疼吗?而且胎儿和母体之间还隔着羊水呢,既是保护他,也是保护我。生育确实辛苦,所以大夫说让我注意饮食,不能让胎儿太大,其实还要注意适度地活动筋骨,这样生产的时候能少受些罪。”江衔月道。
这些钟五都知道,其实这段时间他也看了不老少医书,大夫讲的话他也没少琢磨。甚至于他还见证过几个孩子的出生,但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总是没办法冷静。
生命怎么会如此神奇!一个小小的生命,此刻就在她的腹中,那是他们的骨血。
那一点点骨血会在她腹中生长,直至瓜熟蒂落,小小的生命从母亲的血肉里剥离出来,慢慢长大成人。
多奇妙!到底是怎么样的造化才安排这样的巧妙的繁衍方式。
可对母体来说,那又会是怎样的痛?怪不得人都说,孩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