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墨边走边喘,时不时还跑上两步,终于赶在长乐之前到了卧幽亭。
也多亏了此时恰逢午时,府中下人都忙着手头的事情。因而这一路虽长,霍青墨也没遇到几个人,倒也省去了解释的时间,毕竟他现在的尊荣,实在算不得体面——凌乱的发,通红的脸,泛着水意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是不太正常,难免叫人想歪了去。
【系统,长乐公主真的会经过这里吗?】
霍青墨看着眼前的碧汪汪的湖水,有些不确定。
卧幽亭不负于它名中的“幽”字,处在府中极偏僻的一角,又恰恰处于湖的中心,三面临水,只留一窄桥供人行走。若不是霍青墨有系统指引,怕是兜兜转转,想破脑袋也找不到这等地方。
然而找到了,他又有些不敢确认——长乐公主真的会经过这里吗?这么偏僻的地方,无论要去哪里,经过此地都是绕了远。
系统的语气却很笃定。
【宿主放心,长乐公主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只不过——】
系统难得有些犹豫,【刚刚宿主作画时长乐公主没有在场,也没能见识到宿主的才华,想要通过炫技让公主倾心的路子是走不通了。】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计划。】
霍青墨点点头,系统继续说道:【不如这样,一会儿公主经过时,宿主便将她引过来,趁机将她推入水中,再跳下水去救她——这出英雄救美,公主定会深受感动,届时宿主在——】
【不行!】
系统话没说完,霍青墨便出声打断,一张脸不知是气是羞涨得通红。
他虽对于雍国的许多事情尚不清楚,但对女子的地位却是有些了解。这个国家对于女子并不宽容,甚至极尽苛刻。
寻常女子若是不幸被人看到胳膊或脚,便要委身于对方,更别提当场与男人接触的后果。
没有人在乎她们的感受,对她们的要求却过于繁多。即使是雍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先帝的长公主,当今圣上的胞姐,也不能免去世俗的眼光。
她脱去甲胄,再次换上钗裙并不是因为她受了伤,或是指挥有误,犯了军纪。相反,她的仗打的很好,甚至远远超出当世许多男子,唯一的原因只是她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她是皇室尊贵的公主,生来便有让人望尘莫及的权利,同样,也有无可避免的义务。
她要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需要她昂扬,她便是雍国历史上唯一也是第一位女将军;需要她温婉,她便是忠义侯夫人,谢迟的母亲。
可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情愿。
【系统,我们不能因为完成剧情而不择手段,极尽所能。】
这是霍青墨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与系统说话。
系统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它想说其他人都是这样做的,从没有人提出异议。
扮演角色,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带自己的三观——这是所有人的常识,尤其是反派组。
反派之所以是反派,是因为他们生来便要与主角作对,就应该做这些符合身份的事情——尤其是,他们面对的这些不过是一串数据,而非真正的人类。
系统想不明白为什么霍青墨要这么执着,执着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
它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甚至只要任务完成就好,完成级别,积分数量都无所谓了。
怎么面前人还是冥顽不化,简直就是一头倔驴!
倔驴霍青墨并不知道系统的小九九,仍然坚持着想要说服对方。【公主若是落水,我跳下去救她上来岂不是损坏了她的名节?】
系统无语:【这地方这么偏僻,你不说我不说,公主也不可能自己说。】
【这只是为了让你刷好感度诶!宿主,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不要想的过于复杂!】
系统抓狂。
霍青墨知道系统说的在理,却还是免不了担心。
【那万一水过于深,我救不上来她怎么办?】
【那我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如果长乐公主真的溺亡,第一个剧情我们就再也无法完成了。】
系统:【......】
宿主你要不先看看那水有多深?怕是只能淹到霍青墨腰际。
霍青墨:【系统,这就是你不了解了,有的水看起来深而实际浅;而有的水看起来浅,实际深不可测。】
他边说便走近了,扒着栏杆往下瞧。
蓝的发碧的水面隐隐映出他的影子,影影绰绰的,风掠过,便更加模糊起来。
霍青墨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止住:【我看着湖水便很深,指不定能淹两个我不止。】
【更别提现在还这么冷,要是真掉下去,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子!】
【我们还是想别的——】
【啊!】
话未说完,霍青墨眼前一黑,脚下不稳,下意识抓向栏杆。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过于偏僻,鲜少有人的缘故,匠人在卧幽亭的修建上偷了懒,看似结实的栏杆被这一抓抖了一抖。
下一瞬,木质断裂的“咔嚓”声传来。
霍青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袭来,不过两秒,便已置身于冰冷的湖水之中。
身上袍子吸了水,又冷又重,贴在身上湿淋淋的,直拖着人往下拽。
霍青墨被呛了好几口水,面色苍白,他用尽全力呼救,然而此处极其偏僻,没有人经过,只有间或的几只麻雀,却也被这声音惊得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