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璇异常严肃,花晚莲则心不在焉,两人一路未交谈半句,回到夏璇的住处。
佟瑛已经沐浴过,随便穿了件夏璇的衣裳,秀发滴水,捧着杯茶倚在椅中闭目休息。夏璇先走到他身边,展开一旁的干布拢进他一头青丝,轻柔而仔细地擦拭。
花晚莲无言在他俩对面落座,忽地回忆涌上,思念起那个烛光下长发披肩的少年。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佟瑛终于半睁开眼:“先道个歉。这几天我私自去调查了一下这位‘杨二小姐’。我们俩都觉得,‘她’对我们的警惕有些不同寻常,武功也显然有所隐藏。而且,江湖上他的消息甚少,即便你,熟识的也是‘二少爷’,甚至没见过‘二小姐’的面。你的意思,我们不阻拦,但既然暂住云衣楼,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花晚莲先前其实已大致猜到佟瑛的动向,当下没有接话,只微一点头。
佟瑛与夏璇,虽然从属于云衣楼,然而即便楼主花粹馦也敬他们三分,对花晚莲而言,则更近似兄长而非下属。以两人的才智、学识、能力和武功,他一向对他们的行事、决定不会多插手,也从不需要疑心他们的目的。
佟瑛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们觉得应该早些告诉你,至于之后做何决定,全凭你自己,我们都没有异议。”
花晚莲浅浅一笑,内心踏实:“谢谢。”
目光相接,信任尽在不言中。
夏璇接着说道:“沐易水阁的特殊不是秘密,江湖上大都有所听闻,知道阁主与夫人三对双生子,杨泠澈和杨泠浓是行二的双生兄妹,然而佟瑛此行发现一件蹊跷事——他们两个从未曾同时在人前出现过。
“即便在沐易水阁内也同样,两个人从出生就住在单独的别院,明明是阁主的亲生子女,除几个不能离开别院的仆役,平日里竟无人能得见。仅在沐易水阁举办重大宴会时才偶尔出现,却总只有其中一位出席。
“更有甚者,到两个人长大在阁内走动、甚至入江湖以后,他们那一院的仆役也不允许离开,依旧长驻别院,不和水阁的其他仆役见面。行三的杨徊燃和杨徊熄情况类似。老大杨落倒是与他们不同,和他一道出生的女婴被人暗算致死,是不少人目睹的。”
说到这儿他暂时住了口,放下潮湿的干布,取过梳子帮佟瑛梳起青丝,挑了根发带扎得松散,又亲了亲他的发旋,然后才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重新看向花晚莲。
花晚莲始终沉默不语,垂眸思索。
佟瑛淡声道:“按理,这是别人家的秘密,与云衣楼没任何关系,不应当多事,但现在的情形,显然不再那么简单。”他观察花晚莲的表情,挑眉问,“早就知道了?你像是并不惊讶。”
花晚莲苦笑:“不早,就差半个时辰。不过现在我的猜测就确实了,否则会麻烦你们去查一查。”
佟瑛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平静道:“那就不多说你懂的话了。”
花晚莲闭了闭眼。
屋内寂静,佟瑛与夏璇都注视着沉思的花晚莲,少倾,佟瑛倒出杯茶,推到他面前:“你情绪不佳,看来原因在此。那么有一个问题——
“‘杨泠澈’和‘杨泠浓’,哪一个是真的?”
花晚莲想了很多,却太茫然,不知该想什么,更完全没有意识到过这其中意义,一怔,刚要开口,佟瑛打断他:“认真想清楚再回答。”
花晚莲于是默然不语,将面前茶杯握在手里,静静回忆。
他想起初见“杨泠澈”漫天桃花下的明艳笑容,想起并肩策马驰骋的美妙时光,想起少年指间潇洒旋转的沉重铜扇,想起秦门客栈飘逸自如的正义身影,想起怀里患病沉睡的可怜面容,想起温暖烛光中他一身白衣披散的乌黑长发……
他亦想起携“杨泠浓”四处游玩的时光,想起她看到鱼时微微眯眼偏开头的模样,想起她故意跌倒时狡猾无辜的表情,想起银荷对她的亲近,想起她睡意朦胧时情意脉脉望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