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先给我水和毛巾,包里有!”赵云澜看着怀里的人,一手轻柔地捋着他的头发。
楚恕之心领神会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润湿了干毛巾递给赵云澜。
现在每分每秒对沈巍来说都是宝贵的,他们不能在这个污浊不透气的洞里耽搁,而此时下山、又抱着人,不会比上山花的时间少,所以在出去之前,赵云澜必须要作一些准备,同时替沈巍稍事清理。
时间有限、条件有限,赵云澜能做的只是先抹去沈巍脸上的泥尘和干结的血污……他是那么干净清爽的一个人,流泪流血,何曾这般尘土满面;他是那么坚强不屈的一个人,受苦受伤,何曾这般万念俱灰——在这个无人踏足的荒郊野岭,他居然还要开山挖土才能找到他,他是有多厌世、多不愿再见他!
赵云澜的心在胸腔里抖颤得“地动山摇”,可他的手却很稳,用一根手指交替裹缠着尚未沾上污渍的毛巾,轻柔又细致地擦拭着沈巍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
他们到了洞口以后,那些送行的叶片虫开始消散,楚恕之提着手机为赵云澜照明,因为不忍看沈巍,就下意识地握着他的手,想起沈巍当日握他手的那一幕,他止不住吸了吸鼻子,想要融化他一手的坚硬,却又怕弄痛了他而不敢使力……
赵云澜擦拭到沈巍鼻下的时候,提着心又探了探,他其实有过那么一瞬间,怀疑楚恕之是为了“救他”而哄骗了他,但看他言行举止,最终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沈巍如果真的不在了,他不信楚恕之还能如此镇定迫切地计划着下山……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空气流通的关系,赵云澜感觉沈巍有了微弱的气息,他苦不堪言地扬了一下嘴角,却再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喜悦,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沈巍就算活下来,这场劫难恐怕也已经对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伤;什么时候能醒是未知数,醒了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更无法预想,他没什么可庆幸、没什么能乐观的。
因为出行突然,赵云澜没机会带上沈巍的衣物,他背包里装的是他自己的冲锋衣和一条薄毯,当然这些也都是给沈巍准备的。他们最后自己清理了一下手,替沈巍添了外套,系好兜帽,又裹上毯子,赵云澜才抬头望向楚恕之:“还有力气吗?”
楚恕之很有默契地冲他点点头,示意他抱着人先撤开一段距离,自己出了洞穴,在外施力,把出口又打宽了一些。
尘埃落定,赵云澜抱着沈巍跨出了这个创巨痛深的山穴,临走,他冲着山巅高声喊了一句“多谢!”,便紧跟着楚恕之,再也没有回过头!
同样由傀儡带路,进了林子没几步,换楚恕之叫了停:“把大人给我!”
赵云澜一时有些发懵,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好意,林间本就最是崎岖,上坡容易下坡难,黑漆漆地仅凭手机照两步跨两步,再快也要三个小时才可能走出去……现实就是他能顾好自己不掉队、不摔跟头就已经不错了!
“别扭啥,给我啊,一会儿把人摔了,你后悔还来得及吗?”楚恕之完全不是在和赵云澜商量,说着话已经伸出了手,他今天就是用抢的,也见不得他拿沈巍的命冒险逞能。
楚恕之一插手,赵云澜本能地就把沈巍往怀里掐,但他最终没有执意坚持,只是低头深深地吻了沈巍的额头,然后——“给你!给你!”
赵云澜说给就给、“慷慨”过手,叫上两句以掩盖内心的不舍与酸涩。
“山林里夜间雾更浓、空气质量低、湿度高,咱们能赶则赶,你一人跟着我跑就是了!”楚恕之边接手边补充,话音里散发着惯常的冷硬,但他的手势却极其轻柔,抱着沈巍转身的背影轮廓峻挺如山、步履急切又沉稳,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赵云澜心底是有感激之情的,而且他像某一刻的楚恕之一样,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黑袍使的影子,沈巍是他的信仰,他何尝不是在执著地捍卫自己的信仰、忘我地付出,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