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为了全人类的和平事业而舍弃小我慷慨就义了,可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他拼出全身的力气与超自然力量撕扯,试图“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而对抗的力量实在太强悍了,人犹如弱草之于劲风,空有意志却是徒劳,伴随着爆筋拆骨般的疼痛与压迫,不过两三个回合,赵云澜便彻底垮了下来。
法阵在这天人交战的过程中呈现出某种不稳定的颠颤,仿佛因为“主心骨”的动摇而面临溃散、功败垂成。
万般不甘,却只能顾全大义!
最终,赵云澜不得不放弃了无效的抵抗,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像一杆孤立的旗帜,飘摇在天命的风口浪尖,无可作为地承受着摧残。
身体飞速衰败,赵云澜觉得即便不死他大概也要废了,那将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判决!
到了这个档口,男人才真真真正体会到了拷在爱人身上的“那把枷锁”的分量——体会到了他始终无法接纳自己的固执;体会到了他总感拖累别人的负疚;体会到了他总想一了百了的冥顽不化……那些挥之不去的决绝念头是来自何等深刻的无助与无奈,又是怎样一种对无力摆脱的桎梏最终的抵抗。
天知道这一刻赵云澜有多想见沈巍,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相处的画面——日子还没过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也许永远没有机会了……
在这看似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一个身影飞奔而至,止步于镇魂令主身后,二话不说抬起了双手,像无数次舍身相救那般毫不迟疑、毫无保留地推送出生命能量,白净、纯澈、绝然出尘,无比珍贵却又慷慨得仿佛取之不尽。
赵云澜缓缓地撑开眼皮,很快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支撑与补给,这么久相濡以沫,哪怕是一阵风带过他都能嗅出那人能量的气息,何况此时此地也不会冒出别的什么人来插手他这档子稳赔不赚的破事了!
赵云澜欲哭无泪,哑然泣声地拜访了沈巍的十八辈祖宗,除了痛心疾首地接受这阴魂不散的“宿命”,他什么也做不了。
地风呼啸,石阵撼动,镇魂令悬停于制高点,像个陀螺似的卯足了劲飞旋着席卷能量,转而又输送给圣器所在的要塞,直至这些载体在光海中全然隐没,去向成谜。
风起云涌的能量场终于行将偃旗息鼓,可一转眼又呼号着坍缩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为收拾残局而张牙舞爪地吸纳起可见与不可见的局内万象,似是连一丝踪迹都不愿留下。
在漫天狂舞的气流中,黑石阵彻底失重瓦解,开始从四面八方混乱地卷入涡流,像卷入未知的虫洞。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人在那种磅礴之力的笼罩下并不比蝼蚁有分量,赵云澜和沈巍身在其中断无幸免的可能。
在即将被拔地而起的那一刻,沈巍才堪堪收住施于爱人生命能量的掌力,随即一个猛扑扯到对方,把人结结实实地捞进了怀里,一同跌入洪流,向下坠去。
“结束了,法阵会把我们送出去,坚持住!”
赵云澜听见沈巍在一片混沌中、在他耳边急促地说,仿佛只要挨过这一刻,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可这显然是一句安慰的话。
赵云澜此时的身体状态约摸可以用濒死来形容,整个人没有一处不是虚无缥缈,支离破碎,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唯独一颗心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痛也是痛得彻头彻尾实实在在。
他终究还是因凡人之躯沦为了那个被保护的人。
密密麻麻的飞沙碎石伴随着他们一起散落,无处不在、无隙不入,沈巍从一开始就摆好了护住赵云澜要害部位的姿势,但凡有那么点杀伤力的侵袭几乎全被他一己包揽,纵然不知何时能着陆、会怎样着陆,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先一步承受冲击、最大限度保全赵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