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寒潭、霜冷彻骨，男人身溺其中奋力挣扎，他没在往上使力，而是在拼了命地往前探手，因为不远处有个人影牢牢地牵住了他的心，他想要抓住他，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可一张嘴，冰水倒灌，越想靠近离他就越远……

“不，不……沈巍！”——梦魇中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赵处长，你醒了吗？”

陌生的声音。

床上的人循声看过去，两张同样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赵云澜一瞬茫然，可当他发现除了眼前这两个人，目光所及全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物件，当下就清醒了，而且不晕不萎不迷糊，毫无病态，他一声不吭地掀开盖被就要下床，谁知竟一个猛子扎进了旁人的臂膀里。

“赵处长，你躺的时间太久，下地可能还不行。”

赵云澜喘着粗气借了把力稳住自己，这才意识到腿脚绵软确实使不上力，他也不挣扎，只急不可耐地问：“他在哪儿，告诉我他在哪儿？”

“还是先躺下吧。”应话之人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只一味把赵云澜架起来重新按回床上。

赵云澜一时行动不便，也就没和那人较劲，但通过对方的措辞、态度和只字片语他已经得出了某些判断——

他昏睡了很久，至少久于十天半个月，换言之“劫难”早已过去，再怎么着急迫切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刻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一个转头跑去了门外打电话，似乎是有意避开他；一个泰然自若毫无情绪波动，那要么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什么都不会说，可见都不是“自己人”。

除此之外，赵云澜愿意躺回床上特别重要的原因，是他有强烈的感应——“他”还活着，无论是否出于主观臆断，反正他深信不疑，所以见面是迟早的事，他此刻连站都站不直，又能急出什么结果呢！

“赵处长，你有什么需要或者哪里不适都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才醒，最好少说话多卧床……”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不以为然，也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水杯，他座靠着暗自捋了捋思路，单刀直入：

“这是我家，但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谁带你们进来的，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对方没想到这人一醒就思路清晰还咄咄逼人，略感惊讶却是早有准备。

“赵处长多心了，是你家里人委派我们来看护你的，职责所在，并无他意。”

“谁？”赵云澜不客气地追问：“哪个缺心眼儿的家里人？”

“您真会说笑”，那人果断岔开了话题：“要不我给您捏捏腿，多少能舒服些？”

这是对方首次称呼他为“您”，显然不是出于尊敬。

赵云澜抬手一挡：“既然你不意愿回答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我换几个问题：第一，我睡了多久？第二，你刚说你们是来看护我的，那晚上也住在这儿吗？第三，现在特调处谁管事儿——哦，我是不认识你们，但你们认识我、知道我是干嘛的，对吧？”

他话音刚落，门外打电话那个转了回来，手里多出个充实的托盘：“赵处长身体无大碍，睡够了就会醒，这是医生的原话，但你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怎么也得过两天才能行动如常，到时候我俩也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了，至于特调处么，自然仍是赵处长你做主。”

他似乎在电话里获得了某些权限，一口气抢答完了赵云澜所有的问题，和同伴一起在床上码好了餐桌和食物，相对恭敬地递上了勺子：“你应该很饿吧，先吃点东西吧，有助于恢复代谢——赵局长马上就到。”

“赵处长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当面问你父亲。”另一个见机迅速接口道。

果然，这是他老爹一手安排的，看来无论是家里还是处里，他都一并接管了。

赵云澜不动声色地接过勺子，心里想着若不是老头子得知他一时行动不便、翻不出花来，只怕不会让这两人提前亮出身份，横竖就要面对面了，犯不着为难不相干的人，他于是端起面前的碗来，管它是粥是汤还是药地挨个清扫，因为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一小时后赵心慈到了。

在他抵达之前赵云澜不仅饱餐了一顿，还从头到脚自查了一遍，他感觉良好、精力充沛，每分每秒都在恢复体力，自觉下一刻就能健步如飞。

久未见面，父子俩却谁都没有显出欣喜之色。

赵父一进房便用眼神支退了两个下属，直冲床头坐在了儿子的身侧，不苟言笑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