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有没有计划,都得先顺着你的“绸缪”来,因为是“你要”、“主动”、离开他,该怎么做或要扫清哪些障碍都得你自己出手才能成功——赵心慈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你有什么想法?”
“我可以死。”沈巍脱口而出。
“什么?”
“我可以死,您没有听错。”沈巍重复了一遍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赵心慈没往这处想,闻言真吓了一跳,不知怎么还有些恼火:“开什么玩笑,我哪句话让你误会我想你死来着,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威胁我?”
沈巍从高扬的嗓音里听出了他的惊愕和猝不及防,霎时愧疚起来:“没有,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把事情办好……对不起,我怎么会威胁您呢……对不起……”
他费力地解释、道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赵心慈顿感心底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他试着体谅他的心情,收敛了几丝锋芒,勉为其难地宽慰道:“我听说亚兽族有位名医专长治你的伤,而且此次你能化险为夷也是因为有她,总之,你会好起来的,没必要说那些丧气话。”
“不,不会好了”,沈巍猛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她医不好我,所以您大可不必有任何顾虑,即便我此刻死了也与人无尤,皆是命数罢了。”
赵心慈的眉头再度揪结了起来,投向他的目光却没有半分共情,更没有探究的心思:“再说一遍,我没有要你去死,你别胡思乱想,别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不想节外生枝。”
他是没想他死,可所言所行确是在加深他的痛苦,谁让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呢,为了儿子,赵心慈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地星人,而且还是地星人里的大能,没那么容易死!
“沈巍”,他突然问:“爱和责任,云澜对你哪一项居多?”
沈巍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禁诧异:“这个……很重要吗?”
“答案不会改变我的来意。”男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
沈巍立刻明白了,无论自己选择哪一项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无需鉴别,他只是在把一场谈判变成一场“交心”,以让它更“有力”抑或更“有利”罢了。
“责任”,沈巍轻言带过,没有给他增添一分额外的负担:“不要浪费时间了,万一我现在死了……”
“没有万一”,赵心慈不满地打断他,终于先行亮出了底牌:“你不用死,我也不希望你死,只要让他相信我们没有找到你就行了,但是这个计划需要所有人的配合,外面那几个,尤其是楚恕之,你来摆平,其余的我自有办法,愿意合作吗?做得到吗?”
“愿意”,沈巍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交给我,您放心。”
“很好!”
赵心慈丝毫不怀疑对方言出必行的品性和足矣让人放心的能力,毕竟在他看来,沈巍要做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说着话他站了起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声势,准备结束谈话:“有需要我再来找你。”
“可是,我留在亚兽族不妥”,察觉到他这就要走了,沈巍又迫不及待道:”如果您没有别的打算,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彻底消失!”
“……”还是想死吗?赵心慈脚步一顿。
只见沈巍侧身趋向他,抵住床沿的手臂微微打颤,尽管依旧保持着坐姿,却仍摇摇欲坠。
“我死了并不妨碍您对外宣称没有找到人,只不过要劳烦您把我收拾干净,真相谁都别告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收拾干净是什么意思?”赵心慈黑脸:“烧了,埋了,还是扔进海里喂鱼?”
“烧了”,沈巍出人意料地兴奋起来,仿佛他不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而是终于能把滞留已久的垃圾处理掉了:”烧成灰,什么都别留下!”
“沈巍!”赵心慈陡然生烦,厉喝着折回床前,扣住了那条瘦骨如柴的手臂,斥问道:“我只是要你离开他,你却要把我变成刽子手,是想拉我们父子关系作陪葬吗?”
“不,不,不是……”沈巍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吓得周身一凛,眸底遍布难以启齿的惊恐。
“听好了沈巍,我今天来只是向你提出一个老父亲的请求,别无他意”,赵心慈全然无视眼前人的战栗和脆弱,像个执掌生杀大权的判官命令他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留在亚兽族养伤,我要你活着!”
说完他不再纠缠,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去。
“不需要你动手,可万一……万一我撑不下去了,请你千万记得……要来替我收尸,地星……地星去不得……避开亚兽……千万保密……千万……”
随着“吱嘎”一声门响,沈巍无力的央求再无人问津,他的心也彻底封进了冰窟……
他明明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却到最后也没有改变初衷;他夺走了他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却又不准许他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