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泪水、恐惧、希望,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而甄真也同样看到了徐霖的记忆——血腥的过往、无尽的黑暗,以及未曾泯灭的光明。
徐霖眼前的画面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最后定格在一面古朴的铜镜前。
这是徐霖第一次正面看清甄真的样子。
内敛而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小心翼翼的。
她纤细的手指握着一只银簪,轻轻比在耳鬓,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戴上。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从她身后伸来,接过银簪,轻柔地替她插在发鬓上。那掌心带着些许粗糙的触感,却让人感到安心。
“真真喜欢娘亲盘发。”甄真低声说道,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依赖。
徐霖这才注意到,甄真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妇人。她身穿素雅的衣裙,面容温婉,眉眼间与甄真有几分相似。她微微俯身,轻轻抚摸着甄真的发丝,柔声道:“真真乖,真真今年几岁了?”
“六岁。”甄真抬起头道。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缕阳光从门外洒入,照亮了这间布置雅致的闺房。来人身材高挑,面容俊朗,正是赤城现任城主甄止。他迈步走进房间,目光温和地落在甄真身上,轻声道:“乖,去玩吧,让你娘休息会儿。”
甄真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跑出房间,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待甄真离开后,甄止走到甄夫人身旁,低声道:“仙门的人来了。”
甄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紧抓住甄止的衣袖,声音颤抖:“夫君,别让他们带走真真,她……她才六岁,一个人在仙门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咳咳咳……”她的咳嗽声打断了话语,显得虚弱而无助。
甄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无奈与心疼:“仙门有仙门的规矩,三千位城主子嗣,必须在八岁之前送到神隐仙门修炼,有为者才能担以重任。可是……咱们的女儿自小不会吸纳灵力,哎……”他的叹息声沉重,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
甄夫人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给我渡灵力了,夫君,凡人的寿命有限,不可强求。你方从大战中回来,一定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但我还是希望真真如夫君你一般成为修士,这样她就可以保护自己。世事无常,若你我不在,真真一个女孩子……”
甄止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成为修士就必须离开你我的庇护。”
“离别苦,苦离别。”甄夫人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伤。
甄真趴在窗户上,小手托着腮,乌黑的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她晃了晃脑袋,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困惑,目光在屋内的两人之间游移。
城主府内,雕花的木窗半敞着,微风卷着庭院里的花香轻轻拂入厅堂。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甄真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乌黑的发丝散乱地铺在身下,像一团被揉乱的丝绸。她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红,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倔强地喊道:“我不要修炼!我要娘给我讲故事!我要娘给我编辫子!我要吃娘做的点心!”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带着几分委屈与不甘,“娘明明也是普通人,为什么要求我成为修士!”
甄止的脸色一沉,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又在瞬间被无奈取代。他迈步向前,语气严厉:“甄真!不许顶撞你娘!”
甄夫人连忙伸手拉住甄止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老爷,别生气。”她的声音柔和,像是春日的微风,“教孩子总需要些耐心。”
……
“甄真,甄真?”
“甄小姐?”
“这孩子赌气去了哪里?”甄夫人咳了咳,透过雨幕,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日,是甄真八岁的生辰,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冷意渗入骨髓。
忽然,她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在雨帘下,一个大哥哥躺在躺椅上,静静地看书。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与这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甄真站在屋檐下,偷偷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书拿倒了。”
“……”
他讶异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手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坦然道:“附庸风雅罢了。”
他朝甄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随后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甄真迫不及待地接过,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那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喝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驱散了些许寒意。
“小丫头,靠近一些,烤完火便回家吧,别让你爹娘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离家出走?”甄真抬起头,好奇地问。
“你的脸上……写着心虚。”墨麟道。
甄真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待甄真踏着雨水回到府中,只见仆役们提着灯笼四处奔走,众人正焦急地寻找她的踪迹。
甄夫人因淋雨受了风寒,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那是甄止第一次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