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梁远站在一排调料货架前,拿着两个瓶子仔细比对着,不时翻出手机查看一下菜谱,沈星河双手托着下巴趴在购物车上,饶有兴趣的端详着他认真的脸。
“有什么忌口么?”莫梁远头也不回的问。
沈星河想了想之后,说:“没有。”
莫梁远翘了翘唇角,想起某人因为把碗里的豆芽都挑出来而被许老太用筷子胃教训的样子。
“如果你等会不吃完会被我揍的。”
“……”沈星河这才乖乖交代,“不吃豆芽、蘑菇和韭菜,不吃味道重的调料……还有带壳的海鲜。”
“没了?”莫梁远选了一个海鲜酱一个蒸鱼豉油,放进购物车里。
沈星河点点头:“没了,我没那么挑。”
果不其然听到耳畔响起一声轻笑,莫梁远把购物车接过来:“把你能的,走吧,去挑鱼。”
两人一块来到水产区,莫梁远弯着腰在池子里看来看去,很像花鸟市场招猫逗鸟的老大爷,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沈星河拿了主意,选了条活蹦乱跳的江鲫外加一筐大虾。
等待大妈帮忙处理内脏的空隙,沈星河无聊的勾着莫梁远的口袋玩,莫梁远没理他,照样把手放在兜里,捏着里面的钱夹,钱夹里有他刚刚在银行取的五百块,两人靠得很近,从右侧看很像是在牵手。
“伤风败俗!”
沈星河怔忡一瞬,偏头望见那个老头鄙夷的目光,才意识到他在骂谁。
在沉水巷的时候,他们年纪都小,两个男生亲密一点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如今成了大人,才发现需要恪守的规则很多。
沈星河垂下眼,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
“好了哈,您拿好。”
莫梁远接过保鲜袋,扔进购物车里,溅起两滴带着腥味的水到那老头鞋上。
“嘿!你这人——”老头大怒,却在撞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哑了火。
不得不说莫梁远凶起来很唬人,眉骨投下的阴影里,那对狭长的眸子黑得瘆人,凹陷的眼窝像是两道深不见底的枪伤,眉尾的伤疤更添煞气,是许久没有见过血腥味的疯犬,但龇起牙来仍叫人汗毛倒竖。
“走。”沈星河感觉肩上一重,莫梁远直接扒拉着他的肩把人拉走了,老头气得在原地干瞪眼。
等走出生鲜区到了烘焙区,莫梁远就放下了胳膊,在他放下胳膊的瞬间,沈星河又把手塞进了他的口袋。
嗓音里有种混合着蛋糕味的欢快:“哥,我想吃巧克力。”
到家已经将近七点,莫梁远难得主动要求下厨,沈星河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演示了一下灶台和抽油烟机的使用方法之后,就钻回了书房,直到客厅里飘出饭菜香才重新出来。
桌上已经放着两菜一汤,红烧排骨、红烧大虾和番茄蛋汤,莫梁远穿着黑色短袖在厨房煎鱼,油星溅到小臂上也不躲。
沈星河坐到桌边,桌子底下的脚忍不住晃悠起来:“今天到底什么好日子啊?”
莫梁远把最后一道鱼端上桌,也拉开椅子坐下、状似随意的提起,“我找到工作了。“
沈星河夹鱼的动作一顿:“什么工作?“
“武替。“莫梁远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就拍拍动作戏,比搬水泥轻松,还能见到明星。”
沈星河不说话了,脚也不晃了,低着头安静的吃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眼睛。
“又闹什么别扭?”莫梁远给他夹了筷子鱼。
沈星河乖乖把鱼吃了,但是还是不说话。
莫梁远烦躁的啧了一声。
“日薪八百呢,干半年就能...…”
“你知道威亚事故率多高吗?”
沈星河突然抬头,眼睛在餐厅顶灯下黑得发亮,“去年我们律所接过一个案子,委托人就是影视城的剧组负责人,他们不合规的操作导致一个武替被炸伤,人还在ICU抢救,他们却想通过诉讼拒绝支付后续费用。”
莫梁远愣了下,他没听过沈星河用这么严肃正经的语气跟他说话,嘴张了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憋了半天硬硬的回了一句:“我又不傻。”
沈星河看着他黑沉沉的脸色,在手机上点开一个页面,朝桌对面的人递了过去,上面的标题赫然是《人身损害赔偿计算标准》。
“肋骨骨折赔七万八,腰椎损伤赔十二万.……”沈星河指着表格,“你要真缺钱,我可以——”
“吃饭。”莫梁远打断他,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沉默的吃完这餐不冷不热的饭,莫梁远收拾碗筷,沈星河转身回了卧室,没人动过的巧克力蛋糕孤零零的被遗弃在餐桌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冷战持续得意外的久。
第二天莫梁远如约去了影视城,试镜很顺利,他加入了这个年代戏剧组,成了一个随叫随到的苦力。搬器材的时候,莫梁远的小臂被铁架箱边角划出道口子,血珠渗出来,混着雨水流进袖管。
化妆师过来替他抹灰,发现了那道伤口:“那东西可脏了,记得打针破伤风。”
“嗯。”莫梁远闭着眼任刷子在脸上扫,思绪却飘到了檐下的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