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珧忙完菜地里的活儿,又返回到山上的家的时候,都已经快要过了午时了。
他还没进院门呢,就听到了大福呜汪呜汪嚎叫的声音,像是饿坏了。
江珧刚打开院门,它就巴巴地黏了上来,追着他的裤腿摇着小尾巴嘤嘤地哼唧起来,后院的鸡鸭们也叽叽嘎嘎地叫着。
把竹篮放在院里的小木桌上,再把竹筐卸下来,江珧没再耽搁,洗了个手就去灶房为小家伙们烫麦麸去了。
在他们乡下,米糠麸皮这些可都是宝贝,不仅仅用来喂鸡鸭喂猪,也用来喂狗。相比于残羹剩饭,这些麸糠才是狗经常吃的。粮食金贵,有的人家连人都吃不饱,就更没有剩饭剩汤来给狗吃,甚至米糠这些也不太给狗吃,狗便跑出去四处刨找吃的。
江珧喂大福喂得精细,他和乔牧吃剩下的饭和菜汤都会让进了大福的口,乔牧又经常打猎,以后鸡兔的内脏骨头这些也会给它吃。
大福也还算听话,只有前天才沾了荤腥的时候,才会嫌弃这些麸子,要是饿极了,也是能将食盆舔光的。
忙活了一早上又把菜背上山腰来,灵哥儿给的那两个饼子早已不管用了,江珧此刻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满身的热汗也让他越发感到干渴。
江珧就烧上了一大锅的热水,除了喂家里的这些张嘴吃饭的,他也想煮个米汤来喝上两碗。
水烧开先把要喂的麦麸都烫了,要等着再晾凉一些才能喂,江珧去淘了一把米煮了进去,然后架上笼屉热上两个包子。
大伯娘上回给了二十多个肉包子,怕天热会放坏,两人这几天每天都吃,今日乔牧又带上作干粮,这已经是最后的两个了。
等着麦麸晾温的功夫,江珧又回到了院里,从竹篮里把他给小鸡小鸭们留的嫩草给掏出来,用刀剁碎了,就能掺在麦麸里,鲜嫩多汁,鸡鸭爱吃。
这剁鸡草用的刀和案板,连同家里的那几大袋米糠麸皮,都是成亲前乔牧特意去买的,他还能想到这些,让江珧心里感到熨帖,要知道乔牧之前是从没有养过这些禽畜的。
先给饿得直哼哼的大福舀了盆麦麸出来,再把剩下的和嫩草拌匀了端去后院倒在了鸡鸭的食槽里,江珧这才洗好手回了灶房照看起他自己的午饭来。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轻柔地铺洒下来,江珧守在灶台前看着柴火,没一会儿就觉出了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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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又睡过一个短短的午觉,江珧才终于褪去了一身的疲惫。
走出房门,太阳往西边又偏了一偏,院子里已经没有中午那样热了,江珧把剁草用的刀和案板拎到了院子里的木桌上,准备把萝卜缨从萝卜上砍下来。
萝卜从地里拔出来后,萝卜缨是要尽快切除的,不然叶子就会继续吸收萝卜的水分,萝卜就会变糠。
江珧拢共背上来了三十几棵萝卜,把萝卜缨全都切下来,在竹匾上堆成了高高的一摞。
他又拿来一个竹匾,把嫩些的萝卜缨都挑了出来。这些嫩叶和嫩茎翠绿脆嫩,用手一掰就咯嘣一声儿利落地断开,不光鸡鸭喜欢吃,也是可以入菜的。用来凉拌或清炒,别有一番风味,甚至可以做成馅或者煮汤。
把萝卜处理完,江珧又把韭菜和茼蒿都捡了一遍,分开装在了两个竹匾里。
初春时为了吃个新鲜的叶菜,每天都要出门到处去挖野菜,看着眼前这绿油油的几大堆菜,江珧感觉到扎实的满足感,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过又想到这些菜是他下山又上山地来回跑才背回来的,储存也是一个问题,秀气的眉头又凝了起来。
他和牧哥哥住在山上,总不能天天跑下山挖菜来吃,就需要下山一次就采收一大堆上来,他和牧哥哥又只有两个人,这些叶菜自然一下子吃不完,而夏天的菜都是放不住的,只能晒成干菜放着。
他却不想还在夏季就嚼这没甚滋味的菜干子,干菜的味道毕竟是远远比不上新鲜菜的。
虽说以前和爷爷两个人时,也是要留一部分晒成菜干到冬天才吃的,可那毕竟还是不一样的,菜就长在院子里,随时就能吃到新鲜的,晒菜干就只是为了留到冬天吃而已。
看来山上的菜园子还是要尽快开出来才行,江珧想,呆呆坐在院里的凳子上,视线随着从枝叶间透过的细碎光影渐渐变得飘离起来。
大伯说这棵柿子树看样子也已经有二十几个年头了,也不知是什么人种下的。院子里只有这么一棵树,夏日枝叶繁茂,倒是能为院子带来一大片荫凉,听牧哥哥说,每年结的柿子果也不少呢,他每年还能采摘了背到镇上卖上一些铜板。
江珧还在出神,忽然却听到咔嚓咔嚓的动静,低下头看去,却见是大福不知什么时候又把脑袋挤在了桌下,正摇着尾巴把一双前爪扑在一条萝卜缨上,埋着头嚼得咔嚓响。
刚才江珧收拾菜的时候,小家伙在他的脚下挤来挤去的,江珧忙着就没有搭理它,不一会儿就跑到屋檐下躲凉儿去了,不知什么时候竟又跑了过来。
没想到大福竟也爱吃这萝卜缨子,江珧本来还在紧蹙着的眉头这下终于舒展开来,一把把大福捞起来,伸出手指弹了弹它软软的肚皮,玩笑道:“大福也知道为大人解忧了不是?”
大福小腿儿扑腾着,又嘤嘤冲他叫上两声,江珧被逗得脸又拧成了一朵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