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仪容,她抱着一堆文件出了办公室,往前几日刚交好的同事那边走。
同事正在摸鱼,动作鬼鬼祟祟的,用屏幕遮挡自己偷吃零食的动作,连茉莉靠近都没发现,直到茉莉喊了她的名字,她这才惊慌失措地抬头,手里的袋子都掉了。
茉莉僵硬的脸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她不忍笑了,替她拿了袋子:“给,看你,这要真是主管来了,你可要扣钱了。”
同事不好意思的笑:“哈哈……你找我什么事?”
“哦,这有些问题不懂,想来问问。”茉莉把文件递过去,指了一个圈画的地方。
同事看了一眼便向她解释,茉莉听着听着蹙了眉:“原来如此,那这得赶紧向上面说一声啊,我刚刚就是交了这版呢。”
“那快去吧,这要是出错,沈总会大发脾气的。”
茉莉为难地眨了下眼:“说来尴尬,我手机欠费了,这要是跑营业厅去缴费估计就赶不上了……”
同事一听立马给出手机热心道:“我借你。”
茉莉眉头一舒,笑道:“谢谢。”
她输入早已记的滚瓜烂熟的号码,然后拨通,静静等待接通。
电话接通,她特意装成紧张的模样:“喂,沈总,我刚才发现文件上有个错误,您现在方便吗?哦,好,我详细告诉您……”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要到一边说,同事心领神会的比了个OK,茉莉便转移到一个无人的拐角缩了起来。
她四顾了下,确定没人经过,便继续把手机贴回耳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我见到了艾尔,用了一些手段得到了宴会时间,下个月五号,并且我一定会在场。然后,我现在可以深入内部调查,待有消息我还会联系你,如果你有消息,用快递的方式发到风季集团,收件人写米兰。”
等了一阵,对方只是嗯了一声,或许是怕有人监听暴露身份,茉莉也没有再多浪费时间,便直接挂断电话,删掉了通话记录。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表情回到同事身边,把手机还给了她:“真是谢谢你,差点就要出岔子了。”
同事摆摆手:“不谢不谢。”
茉莉笑着离开,刚走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到桌前:“米兰,你可以再帮我个忙吗?”
茉莉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手链摘下来放在她的桌上,那是沈悸送的,是个定制款。他命令她每天都要戴他送的首饰,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癖,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米兰的眼睛登时亮了,她问:“什么忙?”
“哦,就是我刚来集团没多久,目前住处都还没找到,但我家里人总喜欢给我寄快递,我那些快递可以放在你这里吗?”她顺势把目的说了出来,眉眼苦涩。
米兰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一听是这么无足轻重的小事,还随了一根顶她三年工资的链子,眼睛都要眯成线了:“小事小事,就是快递吧,我替你收着,你别忘了找我要就好。”
茉莉点点头:“好的,真是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米兰都乐开花了,何止是不麻烦,简直就不值一提。
见到目的达成,茉莉拍了拍她的肩,看了眼时间,下班了,她该去楼下等着查尔斯把她送回别墅了。
然而她刚刚摁下电梯,身后就出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需动脑就知道是谁,整个公司没人敢对她动手动脚,除非是沈悸。
她头也没回:“怎么了?”
对方没说话,执拗地拖着她进了电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密闭的空间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沈悸拽着她进了车,一路无言回到了别墅,他连换鞋的时间也没留给茉莉,径直将她拉入楼下。
走下楼梯,茉莉终于忍不住甩开了他的手,她捂着发红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没讲话,眼神却表达出“你在发什么疯”。
负一层是那扇紧闭的铁门,茉莉在别墅里待了半月,只下到过这里一次。沈悸逆着光站在铁门前,脸上被黑色笼罩,看不清神情。
他掏出了什么夹在指间,又一甩把那东西扔到茉莉脚前,茉莉看清了那东西,是沈逸给她的卡片。
“想要这些,找我就是了,我都能给你。”
她没太看懂画上表达的意思,但沈悸作为沈逸的领养人,应该是能清楚上面的信息的。
她无所谓地抬头:“上面说了什么我可没看懂,看懂了也不要担心,我不会试图窥探你的秘密的。”因为她已经有了保障,无需激怒她影响自己如今的处境。
站在阴影里的人迟迟没有开口。茉莉没多少耐心陪他在这玩哑剧,啧了一声要走,沈悸此时开了口:“想要跟我一起活在暗处?”
虽是疑问,但沈悸没有等她回答,转身,用边上的密码锁打开了铁门。
“密码是我们初遇的那天,你应该记得,四月七日。”他偏头看向茉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晦暗,“不要忘了。”
想要她记住?她巴不得四月就没有七号。
可这个日期的的确确刻骨铭心,她完全忘不掉。
沈悸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前拽。
他带她走过一条长长的路,直到到了最里面,茉莉这才懂了沈逸画中的意思。
那是一个巨大的仓库,里面堆满了纸箱子,全是劣质药品和限制药,数量之多,多到她目不应暇,里面甚至还有精神萎靡的人正在进行着搬运。她震惊地动了眉心,她想过下面是个仓库,但她没想到这个仓库就是药库大本营,她竟就在漩涡之中生活了足足半月。
沈悸又拉她去另一个地方,打开门,那是一行列的实验室,许多穿着防护服的人在里做着实验,而居中的床上,躺着一个又一个昏迷的活人。
他们被捆绑着,四肢插/满了管子,输送着不明液体。而有人手持板子,正在记录着实时的数据。
她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从昏迷中惊厥,身子不断的动弹,嘴里大呼着什么,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那人口吐白沫,全身上下的血脉膨胀到几乎要爆裂开,扭曲的像异形一般。
她不忍地闭上眼,想着这是梦,不是现实。
沈悸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抵在玻璃窗上,逼着她睁眼:“睁眼,这是你要跟我一起背负的。”
这是他所在的黑。
她死死地盯着,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发现在自己的脚下,那墙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是日复一日积累下来的,是毁掉无数个家庭,逼死他们的证据。
绝望,这里就是绝望的深渊。
无论是外面正在输送的药,还是眼前的实验,这都是切切实实的绝望。
她正在与这些做斗争?
她突然后怕,如果不是沈悸的在乎,她是不是早就像这群人一样,成了药人,终身活在与药瘾抗争的折磨中,死而不能。
可反而就是这股后怕让她咬紧了牙关。
她必须、必须要救他们出去,她一定要当那个背负风险的人,行走在暗处,向往光明。
“茉莉,你不能后悔。”沈悸突然看向她,“因为我当真了。”
他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我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