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非常。
“大哥冒昧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林敬琛用词斟酌再慎,只担心伤到了他这位弟弟的自尊。
林砚周顿了顿,语气略有迟疑:“哥,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他大大方方,毫不在意地坦言:“和他分开后,我一度以为自己喜欢男人,后来发现并不是,可我对女人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在内地拍电影,怎样的人没见过,却没一个足以让我动摇。”
“我大概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只是恰好,许盛言是男人。
是不小心打碎了他的兰花草,生平第一次有人敢把他按在地上打了;是被自己报复后仍旧心平静气,不哭不闹,镇定得不像一个孩子;是那样强大的人,也会因为一朵水母的消逝,偷偷流泪;是出国前夜跑到国际高中来找他,偷偷给他塞给他一张银行卡。
他说,太累的话,就拿些这些钱买机票,出去散散心,实在不行,可以来找他。
他说,马术课不用天天去,竞赛不用勉强自己,游泳两小时就好,太久对身体不好,大提琴学不会就别学了,手指长了茧摸起来怪硌的……
他还说,他喜欢的哈苏,回家就能看到,是他没舍得下手的古董款,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不算珍贵顶好,却是林砚周最喜欢。
那晚,许盛言对他说了很多很多,林砚周记性好,每一句都记下来了,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但那时他怎么会知道,许盛言一去,便是这么多年。
如若神佛愿显灵,林砚周会长跪宗祠,求一次时光流转,他要抱住那晚的许盛言,提前行使丘比特的所有权。
什么规矩,什么批判,什么好儿子,好继承人,他大逆不道了这么多年,哪里会在乎这一点。
他的阿言,不在乎他是什么性别。
林敬琛对这句话思虑颇深,良久后,他才问道:“砚周,爱一个人的感觉,是痛苦吗。”
林砚周垂眸,语气低浅而坚定:“是自由。”
“……”林敬琛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重复,“自由吗……”
“怎么?”林砚周隐隐察觉。
“好奇而已。”林敬琛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我还有个问题。”他说着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不答。”
林砚周自认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挑眉示意。
于是,林敬琛说出了他有生以来最羞耻的一句话:“你和盛言,怎么分的?”
他说着,手指上下比划了一下:“他是……”
他举起食指,立在眼前。
林砚周闻之,眉棱微微抬起,眼里全然是不理解之色,他张张嘴想解释,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实在没必须在这种事上争个输赢高低,也没输赢高低之分,无非爱意而为,全凭本心罢了,许盛言若有能力压倒他,他恭候大驾。
虽然,他觉得那概率实在太低。
一个人在床上的表现,是很诚实的。
“砚周,别告诉我……”他见林砚周半天没开口,凭借表情变化察觉出了不对,脸上显露十分诧异之色,“怎么,会是你?”
林砚周横眉,不乐意:“怎么不能是我?”
林敬琛愣了半天,才结结实实地骂了一句:“反骨仔。”他扶额,叹气:“那好歹是你半个哥哥,你也下得去手……”
“你的意思,他就能对我下手?”林砚周只觉匪夷所思。
“我很温柔的。”
说完,他自己脸不红心不跳。林敬琛揉揉眉心,隐隐作痛,他不明白,自己精明温柔的弟弟怎么就被另一个浑头弟弟给…还大言不惭的说,温柔?
他的中文老师是被体育老师抢课了吗?
可林敬琛脑补了一下,又实在想象不出,那样谦逊有礼,气质翩翩的许盛言,能将林砚周这小子完全治服的模样。
好新奇。
就像一杯新雪,遇干柴烈火,总是更先融化。
林砚周这把火,烧得太烈,太盛,以致使许盛言完全无法抵挡。
拧巴的枯草需要太阳赐予一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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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小聚临时被取消了,林敬琛被一通工作电话叫走,他是个很少爽约的人,走的时候还在直言抱歉。
许盛言没什么所谓,他和林敬琛时常联系,原以为今晚是为了华寅的事情,都做好了准备,现下倒松了口气。
“没事阿琛,下次聚,你回闵港时间很多。”许盛言举止礼貌,他和林敬琛的说话方式有些像,总是云里雾里地笼着。
林敬琛拍拍他的肩:“走先阿言。”
“好行。”
许盛言在林砚周身旁微微笑着,临行前,林敬琛侧过头,眼神路过林砚周身上,似是提醒。
林砚周读出他的暗喻,无奈道:“放心。”
等人走后,许盛言才偏过来问:“你哥刚刚什么意思。”
林砚周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淡淡道:“他觉得——我在欺负你。”
许盛言闻言微顿,然后,闷声笑起来。
“言之有理。”
林砚周脚下一停,转过来,正色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