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好几天,陆呦确定此赵云非彼赵云,只能可惜的放弃,但经过这件事,赵云和陆呦熟悉起来。
加上赵云家在邯郸,地地道道的邯郸人,消息灵通得很,陆呦偷摸派他去打听蔺相如的消息去了。
根本不敢声张,害怕辛生气,害怕墨十二阴阳怪气,害怕菱给她递账本。陆呦都能想到,菱听到这个消息后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但是,那可是蔺相如啊,是那个完璧归赵、负荆请罪故事里的蔺相如啊,蔺相如之死,人死如灯灭,让陆呦对他的唏嘘比怨恨更多。
她想,自己想要去送蔺相如最后一程。
赵云偷偷摸摸,张望四顾发现没人后低低说道,“四日后封棺,蔺家人扶棺至磁县羌村,守丧三年。王令今天下的,好像还封了个什么虚朐亭侯……”
两人像是害怕被老师抓到了的小学鸡,窃窃私语间不忘左顾右盼,把做贼心虚演绎到了极致。
陆呦一抬头,眼前一黑,原来是辛的身影挡住了阳光,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好熟悉的眼神,是来自班主任的逼视!
陆呦干笑:“辛,你怎么在这里?”
辛没回,“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赵云支支吾吾,寻了个要回去训练的借口一溜烟跑远,徒留下陆呦一个人。
陆呦硬着头皮挣扎:“我让他给我买沙冰去了。”
辛冷酷地点点头:“行,我们回去吃药吧。”
陆呦:……
几乎是被挟持着,陆呦回到了寝屋,辛指了指冒热气的中药,“喝吧。”
陆呦觑了觑辛的脸色,心中哀嚎她姐姐的威严呢?面上乖乖的苦着脸将中药一饮而尽。
看陆呦这次乖乖喝药,辛的脸色好看了些。他一针见血的开口:“阿姐很关注蔺相如?”
自陆呦被刺伤,辛放弃了蔺公这个更尊敬人的叫法,直接呼名唤姓起来。陆呦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为何?”
蔺相如派的人让陆呦在生死中走了一遭,陆呦醒来后不仅不怨恨,反而想去送他一程。他倒不知道,原来他姐姐是自己故事中舍身饲鹰的大圣人。
辛气笑了,在陆呦的支支吾吾下更是气氛,他甩袖而去,没甩起来,他穿不惯士人喜爱的宽大衣袍,穿的是武人打扮的短打,方便做活,也方便训练。
意识到自己做不出所谓拂袖而去的举动,他气哄哄的一把推开门,劲大到陆呦看到门框相接处已经摇摇欲坠。
“我不同意!”
陆呦自有拿捏辛的方法,她时不时在辛视线可及处握着自己的心口,摇头、叹息。
墨十二路过:“做什么怪呢?”
辛立马收敛神色,刚刚脸上的动容被藏进深处。陆呦瞪了眼搅局的墨十二,自顾自唉声叹气走了。
深夜,辛看着坐在亭子上的陆呦,拿了件披肩上前。转过身去,看到自己姐姐穿得暖和,脚下点着炭盆,手上还握着个手炉。
刚刚到嗓子眼里“多穿点,免得着凉”被原模原样吞下去。他阿姐的苦肉计用得都不伦不类的,主打一个关心自己身体。
辛反而松了口气,妥协道:“阿姐,你想去就去吧。”看到陆呦喜不自胜,又提醒她,“只是蔺相如家人不一定想让你去吊唁。”
陆呦不以为然:“他总不能赶我出去。”
翌日,陆呦被灰头土脸的赶出来。看门的是个小童,门神似的站在门前,“陆都尉,你同我家主君没有交情,大公子说蔺家宅小,不劳您费心。”
陆呦吃瘪在辛意料之中,他只嘲笑几句,叮嘱自家阿姐注意身体后急匆匆的处理琐事去了。
阿姐一倒,有些生意群龙无首,有些人蠢蠢欲动,既然阿姐醒了,他们也能将精力放在处理这些人身上了。
陆呦苦思冥想,妙计应在了麦身上,姬原之前多次来庄子上,和麦成了能说话的朋友。
陆呦找到麦:“麦,夫子有件事想拜托你,不会伤及你,不会违反道义。”
麦与有荣焉地拍了拍胸脯,“夫子你尽管说。”
麦纳闷地将陆呦塞给自己的纸条送到姬原手上,姬原稳重的点点头,似乎活泼天真一下子从她身上被抽走,“多谢,来人,送女公子出门。”
【我知你不想见我,但我想送蔺公最后一程。】
姬原思索再三,趁着午夜,在宅邸一处荒凉的地方迎来了陆呦,陆呦脸色苍白,从墙檐处跳了下来,挤眉弄眼的,揉了揉因活动而发疼的伤口。
手上只拿了一坛凤栖玉。这是她自做酒庄生意后,酿出的第一坛凤栖玉,四年时间过去,应当变得更好喝了。
陆呦催促站在原地神情复杂的姬原,待小女孩有点恼怒之后才停下嘴,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
“你不怕蔺府有人趁机再次杀你?”
陆呦指了指后面,“当然怕,所以辛和我一起来了。”辛怎么可能放陆呦一个人单刀赴会,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
姬原疑问:“如此,你还要来吊唁大父?”
“可能是因为蔺公如耀星般亮眼,我想送他一程吧。”以后世之魂、炎黄子孙的名义。
“跟我来。”姬原带着两人沿着小路,避过巡逻的护卫,来到凄清的灵堂。灵堂本该有人守着,但姬原执意,她想为大父守灵。
陪她守夜的父亲守不住劳累,腰疾发作,只好再三叮嘱后离去,灵堂只剩姬原一个人。若不是知道大父和陆呦的恩怨,她恐怕会以为是大父在天有灵,相见陆呦一面。
陆呦一边往火盆里倒酒,一边絮絮叨叨:“蔺公,这可是我店铺上限量的凤栖玉。自我开铺后,您就生病了,今天终于能给您尝尝了,好多人夸呢。”
陆呦不喜欢酒,也尝不出别人说的香味绵长,在她嘴里,酒都是一个味,不好喝。
“陆呦敬蔺师一杯。”她倒了半坛,留下半坛后一饮而尽,呛得脖子都红了,蔺公,谢谢你击碎了我穿越者的傲慢,告诉我原来我真的会死。
“陆呦,拜别——”陆呦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看到神情复杂的姬原后逗了逗小孩,“姬原,要好好读书啊。”
封棺已成,漫天的白幡和哭喊从邯郸飘到了蔺子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