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害怕,哪怕知道父母已经接受了他们的爱情。但祝云昭依旧害怕下一秒母亲就会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切……
无所遁形。
梁溯终于松开他的唇,气息不稳却语气自然:“没事,刚刚下床的时候绊了一下。”
母亲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忧:“没摔着吧?要不要我进来看一下?”
“真的没事。”梁溯笑了,声音低沉落下:“有哥在呢。”
祝云昭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垂下眼,不敢看面前这个人。
梁溯却凑近他耳边:“哥……如果不是我做了这些,你觉得妈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你知道她不会。”
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句句钉在心口,冷静得仿佛没有情绪,却残忍地将真相层层揭开。
“他们会反对。”
“会纠正你。”
“会告诉你,你和我,是错的。”
梁溯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他咬住祝云昭的下唇,深深碾压。最后又用舌尖轻轻舔过被咬红的唇肉,暧昧又缓慢。
“而我……”
“我最接受不了的事情……”他喘着气,像是快控制不住:“就是你,会痛苦。”
“你知道我多怕……”
他没说完,声音哽在喉咙里。
“怕你再像那一次……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血,眼神是空的。”
“我叫你你都听不见,我在你面前站了十分钟,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那时候你每天不吃饭,晚上发烧也不吭声,自己把药碾碎搅到咖啡里喝……”
“我在门外看着你,想进去,可你连门都不肯让我进……”
他说到这忽然停住,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祝云昭皱眉:“……哪一次?”
梁溯沉默半秒,低头吻了吻他的颈侧,唇瓣冰凉。
“没事。”他声音低哑:“过去的事了。”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母亲的声响消失在走廊尽头,世界终于再次沉入寂静。
可这寂静,并未带来喘息的空间。
相反,屋内的气氛更加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因为梁溯没有停。
他一寸寸,用唇描摹祝云昭的脸。从额角、眉骨、鼻梁,到唇边的轮廓,他吻得缓慢又专注,一次比一次更用力,把所有的欲|望,都封进这一场吞咬里。
亲吻着、磨蹭着,贴到下颌,再一点点来到喉结。
祝云昭有些喘不过气,热度交融,湿热黏腻,掺着细微的颤抖。
忽然。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锁骨处。
温热,滚烫。
是一滴泪。
紧接着,是第二滴。
然后是更多。
落在脸颊上,唇角上,脖颈上。
梁溯仍然在吻他,但吻得越来越急,越来越乱。平静伪装下的情绪终于崩开了一个缺口,像水坝裂开,流泄出来。
他没有发出声音,却在发抖。
祝云昭睁着眼,愣住。
他清楚地感觉到——
梁溯,他的弟弟,正在流泪。
·
祝云昭很少见到梁溯哭。
不,可以说是……
几乎从来没有。
从小到大,无论是磕了碰了,还是被训斥、被冷落,梁溯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睁着那双漆黑得过分沉静的眼睛,看着他。
那种眼神太安静了,像一潭无风的水,干净,却没什么起伏。
就算眼圈红了,也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祝云昭记得,有一次他们还小,母亲因为梁溯偷偷溜出去买冰淇淋,把梁溯叫到书房狠狠训了一顿。
他躲在楼梯口听着,没敢吱声。
过了会儿,梁溯出来了,背着光,垂着头,脸色苍白。
他本以为弟弟会哭。
可没有。
梁溯只是慢慢走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角,然后仰头看着他,眼神一动不动。
“哥,我只是想送你冰淇淋而已。”
那时候,祝云昭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摸了摸弟弟的头,说:“没事,哥在。”
从那以后,每次他想要拒绝、想要发火的时候,梁溯只要用那双眼睛看他一眼。
他就软下来了。
所以他从没见过梁溯真正哭过。
哪怕是成年之后,哪怕是这段感情越来越疯狂,哪怕一次次靠近又逃离。
梁溯依旧不哭。
他只看着他。
像以前一样。
直到现在。
直到这一刻。
滚烫的液体落在自己颈侧。
是泪。
是真的在哭。
不是泛红的眼眶,不是哽咽的气息,是眼泪一滴一滴顺着皮肤滑落,热得发烫,滚得心口发紧。
祝云昭怔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梁溯,是他催眠了父母,是他擅自决定了一切,是他疯狂、偏执、不讲理。
可现在,
哭得这么委屈的人是他,
一句对不起也不肯说出口的人也是他,
可怜兮兮、一边亲吻一边颤抖得像只受伤的动物的人,还是他。
整个屋子静得过分,只有泪水滴落的声音,一点点浸进骨头里。
继续指责的话像是刺进了喉管的玻璃渣,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当祝云昭真的面对这样一个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却还在小心亲吻他的弟弟。
他没办法狠下心。
指尖微微动了动,最终只是落在梁溯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那动作轻得像哄孩子,像是他们还在小时候。好像只要他拍一拍,委屈的弟弟就会安静下来。
祝云昭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快要融进了潮湿的空气里,混着唇边的泪与吻痕,像是嘶哑的自言自语:
“……我是个比你大四岁的男人。”
“我还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