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京城的消息随着一封书信被送到了周含章手中。
彼时刚进入十一月份,天气还不算太冷。
时砚青自从那日在县衙替书吏看病,那些个书吏穿着官服去了她的医馆抓药被周围的百姓看见后,医馆也渐渐有了病人上门来求医问药。
甚至因为在这看病不要钱,就算要抓药,药费也比杏林堂低上许多,也逐渐吸引了许多日子过得拘谨的百姓来。
这天,忙完医馆里的事情,时砚青在晚饭前回了府。
她在庞观那里的学习进度飞快,不久前就已经学完了书本上的所有内容,如今只需实践即可完全掌握。
自然,她现在也不用每天都去老师那里上课。
下了马车,时砚青就看见十安正守在门口。
她心里不由有些疑惑,上前问道:“十安,含章让你守在这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我?”
十安行礼后回答:“老爷让夫人回来后去书房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时砚青闻言也没有再问,她提起裙摆,加快脚步朝着书房跑去。
途中,她看见缘绿正从周含规的房间里出来,怀里抱了一床薄被。
她脑中闪过什么,不过还来不及深想,人就已经到了书房外面。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周含章此时正站在门边,他低垂着眼眸,神情不清。
“含章,我来了。”时砚青一边朝他走去一边道。
周含章没有回应,但身体微微一动。
“我才回来,十安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时砚青走近后询问,面上露出些许担忧。
她的视线从周含章身上落到了书房里,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一时也不敢再问了。
“京城来信,说祖父病重,至今还未痊愈,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周含章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完后忽然抬手抱住了时砚青,身体微微颤抖。
他抱着她,身体弯曲着,将脑袋埋在了时砚青的肩处,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时砚青心里顿时感觉有些柔软,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回抱住了周含章,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这么抱了一会儿后,时砚青感受到肩膀处染上湿意,她手上安慰的动作不停,心里却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忽然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祖母,虽然这段时间她与祖母每月都有通信,但是祖母年事已高,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根本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不能第一时间陪在祖母身边。
到那时候,她怕是会像含章这样痛苦不已。
“我离开青山后,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祖父了。”周含章依旧抱着时砚青不放,他抬起头,露出那双红红的眼睛。
“这次考中探花后,我本该回青山将祖父接到京城来住。可是祖父却说他住不惯,他已经习惯了在青山的生活。”
时砚青没说话,也没动了,她稍微用力地抱住了周含章的腰,给予自己的安慰。
“我,”周含章哽咽一下,他张了张口,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屏住呼吸深呼吸了一口,才接着道。
“我要是当初坚持下来将祖父接到身边照顾。说不定,说不定就能及时发现祖父的身体状况不如以往。”
男人的声音停顿下来,时砚青微微抿唇,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听他又说了一句话。
“怪我,其实我早该察觉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时砚青就感到有些不对。
她抓住周含章腰间的衣服,本以为要废些力气才能将人推开,没想到轻轻一推,两个人的身体就各自分开了。
“这不怪你,”时砚青看着周含章的眼睛认真道。
那双平日里异常有光的眼睛,此时却有几分黯然失色,只有发红的眼角装饰着眼睛,让他染上几分生气。
时砚青不知为何,有些心疼眼前的人。
她将鼻尖的酸涩感逼下,看着那双眼睛认真又坚定的说:“含章你别怕,我会陪你面对这一切的。”
她前二十多年的岁月里见过很多离别,此刻更是无比的感同身受,因为她经历过,所以知道这种将要离别的痛苦。
“你别怕,或许祖父的身体没有那么糟糕,或许事情还有办法。”她这么安慰着。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师叔。
师父曾说,师叔的医术比师祖还高。要是这世间还有人可以救含章的祖父,那人必是师叔无疑。
这么想着,她就将这事告诉了周含章。
现在说出来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能将周含章从那种自悔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就足矣。
“我现在就写信给师叔,同他说明事情经过。”时砚青看周含章不说话,牵住他的手往书房里走。
她带着他走到书桌前停下。
桌上摆了空白的信纸,旁边还有一张开了口的信封,几张信纸在信封底下被压着,看不全内容。
时砚青只能看见最后一页的末尾写着【竹叶儿听话,祖父不希望你回来,望你一切安好,勿念。】
字迹清秀,看样子是位女子的笔迹。
时砚青心中暗暗猜想着,将视线从句话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