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饮完,温懿四处打量,语气随意道:
“听闻贵庄酿酒皆是用的山泉,我素好泉甘,可否一观?”
程安远立即应声:“本不该拒绝公子,不过山泉离得甚远,山路难行,公子……”
温懿摆了摆手:“无妨,庄主告诉我地点,我自去瞧瞧便是。如此适宜季节,山林春游也别有一番意趣。”
程安远便没有再多言,将地点告知,便送了温懿出门。
与此同时,叶瑾已经将太子派出的两名死士都拿下了。她迅速更换刺客的服饰,戴上面罩,握紧长剑,隐入暗处等待温懿的出现。
……
东宫内,太子悠然地饮着茶,对今日的布局胸有成竹。
这时却有侍从来报:“太子殿下,出事了——”
温懿遇刺,坠落东郊悬崖,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沸油的火星,瞬间在城中炸开。
太傅府第首当其冲。年迈的太傅在听闻消息的第一瞬,手中的茶盏都未拿稳,碎了一地。怔愣片刻,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颤着声吩咐:
“备车,出城——我要亲自去寻。”
宇文璟听完回报后,始终面无表情,当得知太傅亲自出城时,他眼角明显抽动了一下。
“怎么会出事?”他声音冷下去,“不是只安排了误伤一刀?”
随侍低声跪地:“属下未曾擅改命令,只是……也许是温懿反抗……失手……”
太子闭了闭眼,旋即一掌拍翻案几,瓷盏跌碎,茶水四溅。
“混账!”
但他并未停顿太久,只一挥袖:“备车,孤亲自出城。”
太子出行向来排场,几乎未及半个时辰,沧都街头便已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温公子……那位太傅的嫡孙,好像……出事了!”
“不会吧?不是说昨日还在听霖居参加文会?”
“太傅都亲自出城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听说是温公子在回城的路上遇到劫匪了,温公子拼死杀死了劫匪,但自己却落了崖——”
“啊……怎会如此!”
“今早城门一开,温公子的随从跌跌撞撞的回了太傅府上,许多人都瞧见了。”
“……哎,可惜了……”
一时间,文臣武将、富商百姓、贩夫走卒,无不将目光投向太傅车队出城的方向。
御书房中,香炉静燃,烟气袅袅。
一名内侍匆匆入内,低声跪奏:“陛下,温懿今日在出城途中遇刺,随从坠崖,至今未寻得生还迹象。”
昭武帝正翻阅的奏本未合,只随手放在案上。他眉头微挑,语气不缓:“太傅知情了?”
“回陛下,太傅闻讯已带人出城。东宫也在途中。”
昭武帝轻轻“哦”了一声,神色不悲不喜,指腹摩挲着玉玺底座的纹路,片刻后才低声道:
“风雨欲来,云自乱。”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挥了挥手,示意内侍退下。
殿中重归寂静。
昭武帝未再开口,也未下令追查。
他只是静坐片刻,目光略过窗外那团尚不明晰的春日云霭,面上无波。
……
午后未时,苍黄日光斜照,风带着林中树叶的湿意,太傅一行终于在东郊密林中找到温懿的“尸首”。
山下林中一处溪涧旁,温懿仰卧石边,衣衫血污,面目虽残,但眼眉轮廓依旧分明。
一旁的东宫侍卫面色惨白跪着:“……属下等人来迟一步,只寻得此物,……温公子已……殁。”
太傅缓步走上前来,弯下腰跪坐地上,颤着手抚摸那已冰凉的面颊,一声未出,只是嘴唇发抖,须发微颤。
良久,他低声问:
“为何……为何连尸体都不全?”
随侍低声回禀:“崖下岩石多,且疑似有野兽啃噬痕迹……属下等人搜寻数里,也只寻得此具遗骸,形貌与温公子极近,衣物玉佩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