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笑了,边走边道:“成亲不过如此。无论是男子成亲到了女家,还是女子嫁到男家,都不过是进了别人的宫里,那宫里的人对你再好,那也不是你的人,真到他们做选择时,只会选自家人——换做你你也会这么选——他们人多势众起来,欺你一个真是欺得不要不要的,对外,齐心协力颠倒黑白更是易如反掌。
“你说不公么?有公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人也好,妖也罢,有了感情就有亲疏,有了亲疏便有冷暖,要不然,为何墨子要的‘兼相爱,交相利’没人听?
“要人人都去博爱太难了,等着人家爱你,你还不如先把自己爱了,没什么公不公的,不过是亲己所亲,欺己所恶。你若真害怕,把自己变强就是,强者有人敬,弱者易被欺,如此而已。”
妙芝激动地拉住蓁蓁的手,崇拜道:“娘子就是见识不凡,怪不得连皇后殿下都拿你没办法。”
“你呀,就属你嘴甜。”蓁蓁又想起一件事,对她忧道:“妙芝,你近来可还有做噩梦?”
两人继续走着。妙芝只脸微微一抖,又镇定道:“少多了。十天里五天都是睡得安稳的。”
蓁蓁停了下来,深叹一口气,道:“可是苦了你了。你可想过……去寻个好人家?”
妙芝急忙拉紧了蓁蓁的手,惶恐道:“娘子,婢子不想嫁人,婢子只想跟着娘子一辈子,娘子若嫌婢子,责罚婢子便是,婢子一定不给娘子添麻烦……”
蓁蓁安抚她道:“你莫怕。我不是想赶你,我只是怕耽误了你,想先问问你意思。你既不肯,不嫁便是,我能照拂你。”
这一句“我能照拂你”不知在这灰蒙蒙的苍穹之下给了妙芝多少阳光,她更坚信自己的脚步,誓死追随蓁蓁,不事二主。
“娘子……”妙芝热泪盈眶,却说不出下一句话。
蓁蓁拍了拍她的手,继续拉她走着,又忧道:“不知二郎是否会因生我的气而迁怒你?”
妙芝没说话。
蓁蓁停下脚步对妙芝道:“妙芝,若二郎拿你出气,你定要说来,我定不会放过他。”
妙芝回道:“婢子不打紧的。娘子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婢子都听娘子的。”
蓁蓁思忖片刻,便对妙芝笑道:“走,咱们去看看我的小妖们。”
妙芝自是会意,随蓁蓁去了耳房,与叶巧梦她们再度说笑,好不热闹。谈笑间,蓁蓁助妙芝一气呵成穿了九孔针,惹得叶巧梦等小妖们好奇欢呼,纷纷要蓁蓁讲七夕乐趣,蓁蓁遂又同她们说了许久的话。
欢笑了半天,蓁蓁与妙芝离开了耳房,去东厨查看了卫恩午饭,不想撞见卫恩亦在东厨试尝。
他一见到蓁蓁来,便匆忙放下方才还在嘴边的匕,一言不发地离去。蓁蓁此时欲去试尝,却被他忽然抓住了手,只听他低声道:“不必了,我已尝过了。”
他这一抓,手竟半天不肯放,神情异常痛苦,她不知他意,以为他尝的是他自己的,遂道:“好,我知晓了,我去尝我自己的。”
他一听这话,便二话不说拽起蓁蓁来往外走去。蓁蓁一边试图挣脱他,一边慌忙喊道:“二郎,你做甚么?放开!放开!二郎!”妙芝见状,紧随在后,生怕出什么事。
卫恩快步拽着她来到了二人室内,又对紧跟在蓁蓁身后的妙芝喝道:“你在门外候着!”他不容妙芝说话,便猛地一把关上了门。
此时蓁蓁已被卫恩放了手,却因他的放手带来的惯性往后退了几步,她直起身子看向他,却见他冲过来道:“我真是恨死你了……”她想不到这句话竟以他强硬而快速的吻收尾。
她抗拒不了,一如既往地抗拒不了,任自己被他唇间之火吞噬。她好似失忆般,已想不起他方才说了什么。她还在晕头转向时,便感觉到他在撕扯自己衣裳——是那件他赠的樱桃红,她急忙离开他的吻,对他低声慌道:“别扯坏了,怪贵重的。”
卫恩闻言,霎时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用残存的法力快速解了她身上的那件樱桃红,当所有累赘散去,他急切而强硬地抱着她,与她分不清彼此地坠入无人之巅。
此刻之后,时光与他们无关,他们身在虚空,他是她,她是他,没有分别。她在疯狂的眩晕中,任他翻来覆去;他在理智的亢奋中,予她无价欢愉。他与她就在这场风暴中纠缠时时刻刻无止休……
风雨过后,她和他湿漉漉地躺在了床上,丢下一室凌乱。
她竟睡着了。
“不吃饭了么?”卫恩起身后唤她道。
她微睁了眼,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一起身,便急着要那件樱桃红。
卫恩以法力替她取来,却故意不给她,得意问道:“里面的还没穿,要这件做甚么?”
她嗔道:“你这死妖精!这件何等贵重,你猴儿急地瞎扯,扯坏了赔我我都不要。拿来给我瞧瞧坏了没?”
卫恩道:“坏便坏,反正也不值钱。”他故意丢那樱桃红到地上。
蓁蓁喊叫起来,骂道:“死妖精!你糟蹋东西!赶快给我!不然我不让你吃饭!”
“不吃就不吃。我又不饿。”卫恩扭头而去。
蓁蓁气鼓鼓的,自己穿了点衣服,下去自个儿捡了,对着这件完好无损的樱桃红心疼了半天。卫恩偷偷回头瞧她,偷笑不语。
因怕卫霜派人来催吃午饭,卫恩命流华进来,以法力重新给蓁蓁盘发打扮。妙芝便趁机入门,见卫恩去了门外,便急忙关上门,问蓁蓁道:“娘子,方才发生什么了?”
蓁蓁盘腿坐在梳洗床上,对着玉镜中的妙芝微笑不答,流华却漠然道:“还能发生啥?使劲儿快活呗!”她替蓁蓁以法力烘干了头发,才替她盘好,蓁蓁谢过了她,又命她退下。
妙芝走近蓁蓁,忧道:“娘子,二郎该不会又与娘子……”
蓁蓁转头朝她笑道:“怎么?这很奇怪吗?”
“他没强迫娘子吧?他方才那样急,又那样凶,我都担心娘子……”
“你放心好了,我从不许任何人强迫我。男人就这样,做什么都不急,就这事儿最急。”
“那他是不生娘子的气了?”
“神知道,他爱生不生,他要么就爱我,要么就不爱我,关我屁事。我还有那么多人要关心,包括我自个儿在内,才没那么多工夫受他气。”
妙芝不屑道:“男人怎么都这样子?脑子全长下面了,贱得很。”
蓁蓁当即脱口而出:“贱的不是他,是他的下半身。”
蓁蓁携妙芝走出室门,却见卫恩在门外等着,思忖一番,便丢下卫恩不管,径自带着妙芝离去。卫恩在蓁蓁的背影后伸出手,似要她回头拉他同去,却发觉她如此坚定朝前,只得尴尬地看了看还在门边的流华和诗宁,故作镇定地快步跟上蓁蓁的脚步走了。
妙芝见蓁蓁不理卫恩,问她道:“娘子不与二郎同去么?”
蓁蓁轻飘飘道:“他会跟上来的。”
妙芝回头一瞧,卫恩果然紧赶慢赶地追随蓁蓁的步伐,连眼睛也偷瞧着蓁蓁的背影,对蓁蓁偷笑道:“娘子就是厉害。看来二郎心头眉间还是娘子。”
卫恩自是听到了她们对话,心里直拿蓁蓁无可奈何,又装作没听到妙芝的话。流华和诗宁跟在卫恩身后,倒不知就里,却也只得做个糊涂的旁观者。
午休时间,蓁蓁亲自把七夕捉的蜘蛛放生了,却依然不知,自己放生的,是妖界蜘蛛舍里最厉害的蜘蛛精。
放走了蜘蛛后,她丢下卫恩,带上妙芝,冲向静言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