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霜不知是心虚还是不屑,并不看他,只淡然道:“你可以不取她精气啊!又没人强迫你们。你那么喜欢她,她要是愿意让你取,你就依了她呗。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
卫恩简直惊呆了,卫默亦有些无奈。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骗她用此法助我,再利用我对她的爱和您所谓的亲情孝道迫使我取她精气,恢复九尾,是不是?”
卫霜被这么当众戳破了心思,颇感不悦,冲他喊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卫恩几乎失控:“有母亲这么干的吗!您不是要做人吗?这是人干的吗?”
卫霜不肯示弱:“这跟是不是人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母亲该干的事儿!”
她又转怒为悲,走近卫恩,抱他胳膊道:“儿啊!我的儿!你可知阿娘见你这般堕落,心多么痛?你可知你再这般堕落下去,你会被我们的同族嘲笑,甚至连凡人都觉得你是个怪物。你不能再这么人不人、妖不妖地下去了。阿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不要再说为了我好了!这句话从我一出生开始,您就整天在我耳边说,我耳朵都听流血了!”卫恩悲愤不已,眼眶通红地对卫霜激动道,“我不是不懂事的崽崽,是不是堕落,我心里一清二楚;我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我也一清二楚。您能不能给我一次自由,让我真真正正地自己做一次选择,过我想要的生活!”
“你这畜生!不知好歹!”卫霜咬牙切齿,指着卫恩鼻子吼道,俩眼珠子几欲弹出。
“我只不过想做一次自己的选择,怎么就不知好歹了!”卫恩简直要崩溃了,“从小到大,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您在做主?连我的婚姻大事,也听您摆布,若非遇到的是樱奴,我不知要度日如年多久。我仅仅是要做一回自己,我做错什么了到底!”
卫霜气急败坏,“啪”过去就是一巴掌,惊呆了在场众人。
“你还敢跟我顶嘴!你不听你母亲的,反倒学那些歪风邪风跟我作对!简直是没大没小、大逆不道!你即刻滚,给我去闭门思过,把‘孝’这一字抄上一万遍,抄得工工整整的过后给我检查!滚!”卫霜说着便欲离去,要拉家人去另一处练功。
卫恩回过神来,悲喊道:“我没有错!我不抄!”
卫霜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下气冲冲地走向卫恩,喊道:“你再说一遍!”
卫恩并未看她,理直气壮却悲愤交加地喊道:“我没有错!我不抄!”
卫霜真是气得要咬人了,她暴跳如雷,四处张望着要寻一根最粗壮的树枝打他,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她以法力捞来一根粗树枝,立刻纷纷拦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卫霜一边对抗他们人多势众的力量,一边指着还站在原地的卫恩骂道:“这畜生被那妇人灌了迷魂汤,六亲不认了!那妇人简直是祸害!祸害!我倒想剖开自己肚子看看,到底怎么生了这么个夜叉!我先打死了这畜生,再打死那妇人!你们放开我……”
众人总得好言相劝,却忽闻得卫恩大喊道:“你们不用拦她!”众人包括卫霜在内,皆安静下来,只听他道:“我带了樱奴走,离开这个家,也省得碍她眼了。”
他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身后卫霜大喊:“你走!你走!有本事你走!走了就不是我儿子!滚得越远越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她又猛地推开方才拦她的众人,丢下树枝,对他们大骂道:“你们拦我做什么!啊!你们也跟他一样不知好歹,跟我作对!你们也滚!滚!滚!”
她歇斯底里地推卫灵、明方、卫默和卫寒,好在明方及时扶了,卫灵才不致摔倒。
众人无可奈何,又黯然神伤,知她要继续发狂,只得忍着听她数落,替离去的卫恩受罪,反正她总要找人发泄,即使现在大家躲了,晚饭时遇见了也躲不过;反正要听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句话:“我养了你们几个,辛辛苦苦养到大,我容易吗我!你们为这家做了什么贡献?还不是我掏心掏肺给你们张罗……”;反正要温习的,不是那剑谱武艺,而是那些陈年旧事:卫灵总得温习一回她是如何违母意与明方在一起的,卫寒总得温习一回他的婉纯如何招母亲讨厌,卫默也得温习一回他如何惹恼了妻子……
这边流华赶在了卫恩之前,回来向蓁蓁禀报,将方才卫霜母子如何争执,卫霜如何迁怒蓁蓁,卫恩又打算带蓁蓁离家出走等等如实向蓁蓁禀报了。
蓁蓁闻得,摇头道:“离家出走只会对我们两个更不利。”
她思忖再三,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不住对流华喊道:“流华……流华……我该怎么办?她要杀我……要杀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她忽地大喊大叫起来,吓得流华赶紧安慰她道:“卫娘!卫娘!卫娘……”
她本以为蓁蓁只是惊慌,安慰几句便好,不意她开始往后退,惊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流华觉察不对,忙呼喊诗宁进来,正巧此时卫恩回来了。他打算带蓁蓁离家出走,却不料看见流华与诗宁在安慰蓁蓁,蓁蓁双手抱头,本盘起的头发已微乱。还未待他关切蓁蓁,蓁蓁一见到他,便扑上去抱住他:“二郎!二郎不要杀我!二郎……”她竟倒在他怀里,变得乖乖的。
卫恩云里雾里的,抱她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回答,像个孩子般抱着卫恩,低着头,嘟着嘴。不一会儿,她忽然大叫起来:“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卫恩急忙抱住激动不已的她,又问流华和诗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出门前她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个样子!”
诗宁本就是流华喊进来的,自是答不出来。流华焉敢说自己偷听完回来禀报后,蓁蓁便开始这副模样,于是她叉手答道:“是卫娘一直喊‘她要杀我’,‘她要杀我’……究竟为何如此,婢子实在不知。”
卫恩回想一番,知“她”指的是母亲,想是蓁蓁受惊过度。他不住安慰她,不料她一直胡言乱语,不禁害怕起来,又暗暗多怪了母亲几分。几番安慰下来,蓁蓁不仅无法平静,还语无伦次、举止失常起来,卫恩真的吓坏了。
“樱奴……”他慌张地瞧着她,“樱奴,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怎么了?啊?”
“郎君……”她傻笑起来,“郎君抱抱我……我饿了,我要吃饭……”她傻笑几下,又不说话了,任凭卫恩怎么问,怎么慌,也没有反应,只两眼珠子来回恍惚地晃动,好似魂儿在旁人不知的所在。
卫恩哭了。
卫恩哭得厉害。
他抱紧了她,悲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我该早带了你走,离开这鬼地方。都是我不好……”
他抱了她许久,一直到她不停喊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