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捌
若不是赖景辉此时被绑在木架上,不然恐怕恨不得立马五体投地,跪在沈煜渊的面前替自己喊冤。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突然被抽出了魂魄。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喉头滚动着,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措辞,终是干涩的为自己大声辩驳道:
“陛下!这是诬告!罪臣从未私养府兵,那个只是一帮连武器都没有的府上小厮而已,至于谋反,何来的胆子,敢在洛阳这个距离开封如此之近的地方,私养士兵谋反呢?!”
“或许是有些贪,但并不傻!还请陛下明察!!!”
他说的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好似真的遭受了不公的待遇。
沈煜渊将他的丑态尽收眼底,眸底尽是冷漠与讥讽。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啊。”
赖景辉替自己鸣不平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欺压百姓,哄抬粮价的事,你承认了。”
赖景辉的额上冒出大片冷汗,看着眼前这个帝王冰冷无情的眼神,他刹那间便知晓了什么是帝王无情,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从来都不在乎他的罪名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让他死便可。
沈煜渊坐在椅子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那一纸供状,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瘆人的笑意:
“离京都快一月,她给朕的消息竟只有你这个杂碎,你叫朕如何开心啊?”
“朕才不在乎你是否被冤,哪怕你是无辜的,因着她,你无论如何都只能去死了。”
“不过嘛。”
沈煜渊煞有兴致的打量着赖景辉的表情:
“左右你都得死,朕这些日子也无聊透了,不若来聊聊天,若是朕满意了,朕就考虑考虑放过一些你的家人如何?”
赖景辉如何能看得破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说的是真是假,但这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他辩解,人证物证俱在,左右都是逃不掉了,不妨赌上一把,若是能赢回几条人命也是好的。
他沉吟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
“陛下此言,可当真?”
或许是惊讶于他这么快便接受了自己要死的事实,沈煜渊的眼底多了几分意外。
还不算是蠢到家。
他露出有几分真实的笑意,拖着步子走近赖景辉,语气悠悠地,提问道:
“中尉到洛阳后,看着气色如何啊?”
???
赖景辉闻言立刻看向了沈煜渊,眉眼间满是疑惑不解,这问题有什么重要的吗?难道中尉身染重病?可那一脚的力道完全看不出是身体有恙的样子啊。
许是赖景辉久久沉默不语,沈煜渊脸上的笑意收起,狐疑的看着他。
赖景辉回神,好似被那眼神烫了一下,连忙底下头去,语气僵硬的答出一句:“回陛下,大人的身子看着无碍,甚是健壮。”
沈煜渊听罢,伸手抚了下袖摆上的金丝绣线,心下念叨着:身体无碍,也是,阿英的身体向来都好,原还担心路远颠簸,这不过才到洛阳,便开始担心了,那之后去往别处,岂不是更加提心吊胆。
他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笑自己杞人忧天,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那她在你那洛阳可过得开心?哪怕只是见了一日,你也有好好尽地主之谊吧。”
赖景辉尽管极不情愿,但仍是回答道:
“罪臣在牡丹楼办了宴席,招待二位大人。”
“牡丹楼?”沈煜渊稍稍回忆了下,给赖景辉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噢,就是洛阳当地最大的花楼。”
“花楼啊。”应当都是女子,沈煜渊点点头,下一秒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问道:
“等等?二位大人?顾裴玄也在?”
赖景辉不明所以:“自然,顾大人也是出使官员之一,自然是都宴请了。”
接着沈煜渊立刻以一种奇异的速度走到他面前,两个人近的都可以看清他的眼睫,质问道:
“那他们二人关系如何?可亲厚?他们独处的时间多吗?相处的好吗?”
“这、这这。”赖景辉被逼近,一下慌了神色,这个皇帝的性情捉摸不透,谁能知道他是希望听见自己的下属之间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但此时也没有足够时间让他去考虑,于是他也就只能实话实说:
“中尉与顾大人看起来不甚和睦,罪臣常看他们不合拌嘴。”
沈煜渊先是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像是在审视他的话是真是假,审视了半晌,他才收回视线,似是终于相信了他的说辞。
但他仍未将视线从他脸上离开,似乎只要发现他一点说假话的迹象,便会立刻撕烂他的嘴。
但很遗憾,赖景辉说的是实话,沈煜渊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发泄的机会。
他有些不满意的转过身去,重新坐回椅子里。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看不出对这个答案满意与否。
沈煜渊将那张关系着赖景辉全族性命的供状随手扔到一旁脏乱的桌上,极不耐烦的用食指点着桌子。
他本以为得到一些林月瑶的消息,情绪会得到一些平复,可现在心中却涌现出无尽的焦躁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