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层层覆盖下的皮肤神经像被点燃的火线,让沈簇头皮猛然发麻,睫毛颤动,险些装睡失败。
他闭着眼,夜光透过月白色的窗帘照在他眼皮上,他根据着呼吸和空气中他目前唯一能够闻到的,秦沨孑的信息素,来判断秦沨孑的位置与动作。
“我让刘燃永远带着案底,一辈子也无法靠近你所在的城市。”秦沨孑跪坐在床边,看着沈簇包扎的手,喃喃自语。
“但是这些不是你想看到的,对吧?”秦沨孑抬头,看着月光下沈簇恬静的脸。
“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不需要我的信息素,不需要我的钱,不需要我的背景。”秦沨孑将沈簇的手轻轻放回原处,枕着沈簇身旁的空位“是我需要你,需要我……我做不到看你一个人,受伤,生活。远离我。”
空气再次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簇听见两股安稳规律的喘息声,才试探着睁开了眼。
左边病床上,鹿佑回踢掉了被子,沈簇起身重新给他盖了回去。
右边,沈簇回过身,秦沨孑高大一只窝在他床边,浑然不觉地上多凉。
借着昏白月光,沈簇轻巧无声低下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秦沨孑。
秦沨孑的睫毛很长,是卷翘的,鼻梁的阴影落在脸上,双唇紧闭。随着呼吸起伏,沈簇又重新捋着看了回去,顺着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一直到秦沨孑微红的眼尾。
他伸出食指,弯曲着放到秦沨孑脸庞,没有碰上去。一如不久前在仓库时那样。
沈簇犹然记得和秦沨孑体温一样滚烫的泪,落在他的皮肤上。秦沨孑很喜欢哭,鹿佑回也惯用哭泣宣泄。但两人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沈簇歪了歪脑袋,看着秦沨孑鼻子又轻嗅了下。秦沨孑或许说得对,他不依赖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不管好与坏他都全盘接收。因为人都会变。
秦沨孑这样的人突兀地出现,毫无预兆地告白。他想这背后一定有一个荒谬且确凿的理由。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毫无目的地喜欢他或者爱他。因为人都会变。
但如果是,完美匹配的腺体。沈簇没想到这极小概率的确幸与绑定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这是最无情的答案,也是最完美的答案。因为人都会变。但腺体不会。
沈簇叹了口气,低着头,眼睛垂下来,苦恼又气急败坏。手指动了动,本来要点到秦沨孑脑门上面的指尖最后还是转了弯,勾起了秦沨孑耳边的发丝。
事实上,不管腺体多么完美匹配,秦沨孑再有权势,他死活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
秦沨孑又会哭着求他吧。
想到这,沈簇的手指抖了一下,脑袋里又想起来那时背着手电筒光线下,秦沨孑那颗钻石一样的泪珠。现在趁着夜光,它从秦沨孑红色的眼睑滑落,一路滚到沈簇指节上,红线般的泪痕,将他狠狠五花大绑。
今夜风很大,拨云见月一闪而过。沈簇随便扔了件他洗过的外套严严实实盖住了秦沨孑的上半身,随后用被将自己卷了起来。
月光依旧缱绻,在云后忽明忽灭,看起来高不可攀。但转而一想,成群云雾,何尝不是月亮的羞怯,拉来遮着身上那暗沉的不肯示人的坑洼。
沈簇闭上眼,慢慢入睡。
直至被一阵干燥烧喉的热蒸醒。
沈簇睁开眼,天已经亮了,他按开手机看了看,早晨5:45。
病房里除了他已然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他起身,看到昨晚披在秦沨孑身上的衣服被叠好重新放在了书包里。拿过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刚要用右手拧开,看到绷带才想起手上的伤口。于是用双腿夹着水瓶,左手拧开了瓶盖。
温凉的水被他灌了大半瓶,却并没有缓解那股让人心痒的热意。沈簇摸了摸脑门,也是一片热。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会伤口发炎发烧了吧?
于是他迅速拆了绷带,横亘右手掌的鲜红伤口映入眼帘,指节上的伤口略微结痂。风一吹就刺痛着。
然而对伤口极其熟悉的沈簇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一点发炎的迹象。
松了口气,沈簇纳着闷伸手刚要按护士铃,脑袋里想到什么忽然顿住了。
他浑身僵硬,小心翼翼地皱了皱鼻子闻了闻,什么也闻不到。于是他又伸着手掌摸了摸后颈。
果然,摸到了一片肿胀凸起。
这是,Omega的发热期。
沈簇又碰了碰,的确是一片凸起。他应该按呼叫铃,请求护士给他一管Omega抑制剂。
但他又想起何医生之前的话。普通的抑制剂对他没有用。
但是秦沨孑给他的那盒抑制剂,他根本没带过来。
沈簇左右看了看,拍了拍脸,起身将病房的窗户打开,他闻不到,但他想发热期病房里一定都是他的信息素。
他的发热期不稳定,现在可以等一等,或许一会发热期就会结束了。
沈簇草草地将右手绷带缠好,用牙齿辅助打了个结。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拍在脸上。被凉得一个激灵后,那股邪火便被压了压。
沈簇就这样靠在洗手池上,他身体素质说不上强硬,但也结实有余,然而浑身的肌肉在发热期作用下却好像泄了气,软趴趴的。
短暂的无力后,数不清的刺痛才涌上来。
饶是生理课上听得并不多,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发热情况感觉与正常Omega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