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意难得起个大早去堵截墨怀仁,但她险些没认出这个眼神呆滞,散发“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远五百里”幽怨气场的人。
发冠下还有两缕头发未扎,抹额戴成反面,鞋子左脚黑色右脚黄,这还是那个仪态整洁端方的大师兄墨怀仁吗?!
李逢意眼如铜铃,眉似毛毛虫九曲回环,怀疑自己脸盲认错了人。
然而一开口便是那熟悉的半死不活味道:“师妹,有事请快些言明,现在我要帮师父和尊上处理堆积的二百八十个公文,然后买三斤新鲜葡萄送到岐修尊上处,再去监督新子弟修习......”
哇,这都不起义?换她直接篡位当掌门了好吧!
等下次以魔尊身份见到墨怀仁,定要招揽他来魔域看看,什么叫做待遇优厚的正规道宗。
她照着符乩教导,努力拗出三分狡黠七分乖巧,含蓄害羞的师妹模样。
但显然没注意对镜自照的重要性。
从墨怀仁视角看,顾澈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双眼迸射出极其病态和兴奋的金光,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过于猥琐而羞愧,眼神飘忽游移,都不敢正视他。
墨怀仁疯狂咽口水,忐忑地问李逢意:“师妹,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逢意暗自窃喜自己演技精湛,露出得逞的微笑:“我想借师兄的这个一用。”
顺着李逢意手指,墨怀仁机械地转动脖颈将目光向下移,最后定格在腰下某个不可描述的地界。
师兄脸色霎时白得变成在义冢停靠三天的“尸兄”,他几乎忘记了胸腔翕张,嘴唇死死紧抿,眉头惊恐得皱出川字。
“我,我是个正经人。”他苍白无力地开口。
“谁不是正经人了,你就说借不借吧。”
他难为情地追问:“一定要在青衔尊上的书房吗?”
?李逢意感觉这个宗门的男人都有些奇葩。
她如今是掌门重点关注对象,直接禀告掌门欲出山,他势必会派人保护而不好脱身,倘若不声不响离去,掌门怕是会派人满大街搜寻。
在不惊动众人前提下合情合理离宗,借用墨怀仁这个经常采买东西的大师兄腰牌最合适不过,就说自己替他出去置办药材,等上头发现也不会大动干戈。
但他这紧闭双眼,一副英勇就义的狰狞和痛苦是要闹哪样?!
墨怀仁睁开半只眼,望见李逢意略带不耐烦的眼神,心凉到了底谷。
她是师父甚为袒护的人,若是不顺从她,或许会饭碗不保,被逐出师门流落街头,万一无法维持生计......他岂不也是要去做那种生意......
事业和清白之间,他感觉怎么都没得选。
神镜:“他人心值下降到十之五了。”
李逢意:???
墨怀仁咬咬牙关,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开始颤颤巍巍解腰带,羞怯道:“师妹,请好好待我,不要始乱终弃......”
“好......不是,等等,你这是在干什么?”李逢意惊慌失措,连忙飞扑上去阻止。
“咣当——”
道童鹤须子是长遗宫驻守数百年的妖修,今日阳光明媚心绪开朗,他美滋滋来给青衔尊上端茶,便撞见了令他这个纯情少年大开眼界的一幕。
宗门疯人顾澈正拿着大师兄的腰带,将其扑倒在地,对方显然是奋力保护清白未果,十分可怜地躺在地上摊开双手,闭着眼等待顾澈的魔爪降临。
李逢意觉得这慕十分熟悉,她龇牙咧嘴:“你,不会认识某头麋鹿吧?”
鹤须子木讷地点头,然后趁李逢意起身间隙,化作鹤身以要把自己扇着凉的速度抬起翅膀扑棱走了。
她已经懒得追上去澄清了,现下再检查墨怀仁身体,怕是人心值会掉光,她索性直接拽过墨怀仁腰间玉牒便转身离去,走时还不忘给墨怀仁告别。
墨怀仁在地上躺了半刻钟才敢睁眼,他四下张望未见李逢意人影,悻悻地起身系上腰带,忽然发觉腰间玉珏消失不见。
难道是方才师妹拿走了?她拿走干什么呢?
他席地而坐开始仔细分析,最终敲定结论:师妹被道童打断后兴致寥寥,遂拿走他腰牌做信物,以期来日再会。
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李逢意对上路人眼神的刹那,就知道那飞鹤已经通过麋鹿给自己的风流史添砖加瓦了。
不知不觉,李逢意又走到陆羲川房前,她无意关注对方如何,余光却透过窗牗撇到些怪异。
陆羲川如同牵丝戏木偶,手肘关节被身后一团黑色虚影提起,四肢僵劲地坐在床沿,额头细密的汗滴打湿碎发,深锁眉宇间满溢苦痛。
来不及多想,李逢意砸开窗户,抬剑飞身贯入屋内斜斩黑影。那黑影起初未当回事,但触碰到李逢意剑意刹那,虚影如同有实体般被瞬间削掉左手。
他发出难辨身份的混沌人声:“怎么会......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