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青衔什么时候来的?若是方才所做作为被他尽收眼底,她便要从首徒变成明夷宗通缉犯了。
青衔面露望着她衣角血渍,阴冷地诘问鬼王:“是你伤了她?”
听这语气,他全然不知情,李逢意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恢复宁静。
趁鬼王注意转移,她悄然拉远距离,闪身躲到青衔背后,揪着他衣角便开始胡编乱造:“小绿,不是他伤的我,刚才我被打晕带到这里,是这位修士仗义相救。”
李逢意在青衔视线盲区向鬼王使劲挤眉弄眼,大概意思是:你不帮我就完了!
鬼王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青衔不明所以地转头望向李逢意,她立刻收回狰狞面目,歪着头无辜地对青衔眨眨眼。
这行云流水的变脸功夫被鬼王尽收眼底,他竟不知魔尊还有人后杀伐果断,人前懂事乖巧两副面孔,倒是比他听闻的模样有趣几分。
“没错”鬼王负手而立,“本座是鬼魅之主断湟,方才不过是来清、理、门、户。”
几个着重的字眼,分明是在模仿方才李逢意的模样,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李逢意,眼神却犹如紧盯猎物的蟒蛇。
神镜:“......你做了什么,他的人心值上升到十之三。”
李逢意:“?我呼吸了算吗?”
三人暂时达成共识,准备去找名叫莫淙的“仙师”算账,临行前,李逢意提议青衔将这些女子尸首暂时封存保护,也好叫她们能完整被家人带回,身归故里安眠。
青衔闻言颇为意外地审视李逢意,最终还是依她所言施法另设结界。
三人在池江边修整,被邪修污染的下游江水恶浊难闻,那些被利用完的尸首干瘪不成人形,泡在江水中凄恻难言。
“这些,可以打捞起来吗?”
青衔点头,抬剑指向广阔天宇,大泽之水受到感召,以力破千钧之势掀起狂乱旋风,卷起百丈高的蓝色水龙,瞬息之间,大泽几乎干竭。
抽去水分的江底露出更多白骨与腐尸,因数量庞大,竟不知不觉硬生生将河床抬高半尺,昔日鲜艳的红嫁衣在浸泡中变得黯淡腥臭。
李逢意低头看了看身上相同的衣服,本是美好的祈愿,怎料在这些女子面前变成了催命符。
青衔将尸骨一并抬到结界内,李逢意想起什么,问向断湟:“你是鬼王,可以超度他们吗?”
断湟无语:“我是鬼王,不是和尚。”
“......真没用。”
断湟简直要被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气笑,然而转头望向李逢意时,他不小心捕捉到她眼中的悲戚与惋惜。
他轻咳一声:“虽然不会念经,但我会让他们好好投胎的。”
*
鬼王召唤出毕方当坐骑,三人在炊烟袅袅的清晨到达吴家庄。
李逢意当时救下那名女子后,便塞给她护身符,让她回去待在家里莫出行,算来早就抵达村庄,但她避开青衔打探女子下落时,村里人全都说未见谁来过。
等到傍晚时分,收到传信的南方各大村落村长才姗姗来迟,李逢意率先开口:“诸位,所谓鬼王娶亲不过是邪修作乱,我们已将邪修诛杀,只剩余孽莫淙,你们若是有他的行踪,务必如实相告。”
听闻此言,众人毫无恍然大悟的痛彻,或是困局解除的欣喜,村长之间面面相觑,讳莫如深,只淡淡应下,便各自离去。
子时已过,李逢意在村中客舍毫无睡意,这些人实在过于古怪,她正准备外出查探,门扉便被轻轻扣响。
来者是笑意温和的青衔,李逢意没见他笑得如此柔情似水过,心中恶寒微升:“你,你这么晚过来有事?”
他递过碗热气腾腾的羹汤:“自然是关心关心我的乖徒儿,来,趁热喝。”
“......好”
李逢意端过羹汤,故意缓慢将碗口推到唇边,在即将触到汤汁时,她瞥见青衔嘴角勾勒出几不可察的微笑。
“唰——”
汤汁被倾洒在地,青衔面色霎时阴沉,他抛出刻满蜘蛛纹理的琉球,室内顿时烟腾雾绕,李逢意立马翻窗逃走,不料指尖触及窗框便隐隐被什么阻拦。
等烟雾散去,她才发现那是玄阴派的独家法器——无相蛛弦。
蛛弦虽纤细如发,却经由苍旻红蛛唾液淬炼,比钢刃更能削铁如泥。现下整间屋舍屋都布满蛛丝,交叉横贯地将李逢意宥困住,稍有不慎便会被大卸八块。
她捻诀唤剑,身体中的灵气却好似被抽空,这才回想起昨日的对话:她会暂时变回练气期。
李逢意在心中对着神镜怒骂:“破镜子,我去你大爷!”
神镜:?
隔壁屋舍,青衔与断湟被安排共处一室,二者大眼瞪小眼,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只好相顾无言打坐养神。
断湟正对窗户,忽见星星点点的光晕渐近,青衔也注意到异常,两人透过窗户定睛细看,竟然是白日里那群村长。
他们分别后竟私下重聚,左手高握火炬,右手都带着镰刀或是锄头,面色阴沉,悄无声息地朝这里靠拢。
带头的吴家庄村长走在最前面为他们带路,身后有人悄声撺掇:“你先去敲门,确认他们睡着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