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烛惑醉黄泉发作得迅速,眸中血色翻涌,已然神智不清。
抱住沈君珩便啃。
这个吻裹挟着血腥气与魔息,近乎撕咬般攻城略地。沈君珩唇瓣被碾得生疼,却仍温柔地托住他颤抖的脊背,指间灵力流转,试图稳住他暴走的经脉。
“嘶——”好疯狂。
一旁的夙红绡看呆了,倒抽冷气,手中那柄烟杆“啪嗒”落地。
她红唇微张,眼神在“非礼勿视”和“好刺激再看一眼”之间反复横跳,最终憋出一句:“那个……需要帮忙么?”
一道血煞剑气乍现。
守心剑擦着她鬓角掠过,半边鎏金凤冠应声而碎。聂烛惑将沈君珩牢牢锁在怀中,魔气在周身凝成狰狞兽影,喉间滚出低吼:“滚。”
“滚。”
“滚。”
“夙宗主。”沈君珩无奈轻叹,唇上还带着血痕,“还请……”话音未落又被封住双唇,只能向夙红绡投去歉意的眼神。
“滚。”
“滚。”
夙红绡提着嫁衣裙摆默默后退,临出门还贴心地把满地鬼灯笼踢远了点。
聂烛惑在混沌中沉浮,醉黄泉将他的神识撕扯成碎片,如浸透寒潭,手脚冰凉。
恍惚间,他回到了百年前的聂家祠堂。
他的视野低矮模糊,四肢绵软无力,仿佛被困在一具婴孩的躯壳里。
血月当空,吞没了上元灯彩,将冰冷的祭坛染成锈色。
族老们尖锐的判词从高处砸下来,带着一道道驱煞符,带着香火与腐朽交杂的气味:
“惑星逆行,天降灾殃!此子断断留不得!”
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将他拎起,冷,爹娘目光的冷,冷得像冬夜里呵气成冰的刀。
一刀刀剐掉他的姓氏,疼,疼得他本能地啼哭。
“聂氏血脉容不下此等邪崇!”
“扔出去!”
朱漆大门在眼前轰然闭合,连九重天上的星辰,每一颗都像浸透了血。
梦境陡然扭曲,血月褪去,尸山血海翻涌而上。
少年时的厉渊劫在魔界白骨残骸中向他伸手,指尖还滴着敌人的血,笑得恣意明媚:
“烛惑,我会一生追随你。”
“这片魔域终将是我们的。”
他们背靠背杀上九曜魔宗,厉渊劫亲手为他戴上魔冠,却又亲手在生辰宴上给他灌下醉黄泉。
“生辰吉乐,烛惑。”
“我替你屠了聂氏满门,这个礼物……开心么?”
酒液入喉,灵脉寸断。
他修为尽毁,坠入离鹊渊底,宛如废人。
血水模糊了视线,他拖着残破身躯,踉跄着朝嶙峋山崖撞去,只一心求死。
而那白衣少年如皎洁月光倾泻而下,毫不犹豫纵身扑来。两人在枯草碎石间翻滚数丈,沈君珩始终将他护在怀中,后背被尖锐山石划得鲜血淋漓。
滚!
他挣动着要推开。
然而沈君珩突然割开自己手腕。
殷红血珠顺着雪白肌肤滚落,滴在他干裂的唇间。
鲜血交融间,聂烛惑尝到了百年来第一缕甜。
唇齿间的血腥气渐渐化作清甜,聂烛惑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沈君珩苍白的脸。
衣襟散乱,露出染血的锁骨,手腕伤口还在渗血,却仍固执地将腕间贴在他唇边。
“行之。”
这一声唤得嘶哑,却让沈君珩眸中骤亮,“九叔!我在。”
“你们——!”
突然炸响的怒吼从天而降。花无情御剑凌空,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夙红绡:“都说了我拦不住……”
“光天化日!”花无情面容狰狞,头上的桃枝发簪都气歪了,剑指纠缠在一起的二人。
“你们孤男寡男,在做什么?!?!”
见到花无情,沈君珩先是大喜;听到质问,又是骇然大惊。
沈君珩慌忙起身:“师尊!不是你想的那番!”
“闭嘴!”花无情袖中飞出一捆带着桃蕊的捆仙索,“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转而剑锋直指聂烛惑,杀意凛然:“本座今日便让聂氏一族最后的血脉,在此地……”
“师尊不可!”
沈君珩突然挡在聂烛惑身前,话未说完却面色骤白,直直栽倒。
原来失血过多,终是撑到了极限。
——桃源谷,沈君珩在漫天桃瓣中睁开眼。
“我这是?”他抬手接住一片落花,“又‘死’了?”
“可不是么。”花无情的声音从树梢轻飘飘落下,阴阳怪气,一袭粉袍的仙尊正倒挂在枝头,手里还拎着半壶酒,“知道咋死的么?”
“被你那好九叔吸干精血而亡!”
沈君珩支起身,青丝间还沾着草屑,试探道:“师尊还在生气?”
砰!
酒壶砸在他脚边,琼浆渗入泥土,随即一株小桃树“噗”得破土而出。
花无情翻身落地,把头扭到一边,和徒弟置气。
“九叔他现在……”
花无情眉头一皱,道:“不许提他,晦气。”
却听见沈君珩语不惊人死不休。
“师尊,我要娶他。”
花无情震惊地扭头看他。
只见沈君珩神色坚定,不似说谎。
花无情幽幽飘近,捏捏徒弟的俊脸:“那魔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容貌丑陋,脾气差劲,性情乖戾,残忍嗜血,阴狠歹毒……”
花无情轱辘轱辘如诵经般念了一长串。
又听沈君珩轻声道:“不许这么说他。”
花无情闭上嘴,平静地注视了徒弟半晌。
淡淡道:“为师这就去宰了他。”
与此同时,沈君珩曾住过的竹屋内,竹帘半卷,漏进几缕天光。
聂烛惑已更换装束,在桃源谷,他又变成了师叔“茶心洄”。
他忽然掩唇低咳,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咳嗽间一道凉凉嗓音传来。
“茶师弟好雅兴。”
花无情倚在门边,他指尖把玩着一枚桃花镖,语气讥诮:“扮我师弟扮得可还尽兴?”
聂烛惑不应,反而郑重执礼:“多谢花谷主当年救下阿珩。”抬眸时,眼底竟有几分真挚,“若无谷主,便无今日之阿珩。”
“我自然也不能与阿珩在一起。”唇角微微上扬。
花无情眼角、嘴角齐齐抽动,突然掷出桃花镖,钉在聂烛惑耳畔三寸。
“谁准你们在一起了?”花无情冷冷一笑,“我是阿珩的师尊,只要我不许,你们便不能在一起!”
聂烛惑拱手恭敬道:“那要怎么做,师兄才能同意、成全我们?”
“打赢我,再谈其他。”
话音未落,两人已瞬移至一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