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依懒洋洋倚靠在藤椅上,面庞覆上片浓重阴影,他眼不睁头不抬,只张口道:“小景,醒了啊。”
景熙颔首。精怪念书声戛然而止,可怜兮兮抬眸望着景熙,一股子委屈劲溢出来。
景熙懒得管,拧腰纵臂,回身抽剑,登时直向前几丈。祁夜依听疾风骤起之声,猛睁眼坐起。
但见景熙步态轻盈,行云流水间竟将剑招八式耍得一身劲力。院中落叶扫起,遇剑气则化齑粉,她并未用灵力,单是那股子气,便能引得人心激荡,不免连连退缩。
“啪啪啪——”
景熙一套剑招耍下,祁夜依拍手叫好,“好,吾徒有七窍玲珑心,得这八式发扬光大,为师甚是欣慰。”
景熙并未急得将桃木剑插回腰间,而是单手竖剑到祁夜依面前,道:“但见师父高招。”
祁夜依轻笑,折扇轻拍,拂下剑去,“你若真想见我高招,日后自有机会。”他眼中泛着狡黠的光,“只是不知小徒弟今个儿这出是闹哪样?”
景熙也不废话,“齐筠鹤的剑法。”
“哦?野心倒是不小。”祁夜依眸中含笑,瞧了精怪一眼,“这没你事了。”
精怪被景熙一套凌厉剑法吓得在原地僵直,深觉二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如今得了指令,恨不得化作狂风,逃也是的飞走了。
祁夜依继续道:“景儿,齐家剑法这种东西,你只管去拿便是,为师又不是那古板之人,你追求进步,我更是不会责骂你。”
景熙看祁夜依,他又躺了回去,依旧是悠哉非常的模样,可这说出口的话却恍若平地惊雷,十分不符他那模样。
误人子弟。
景熙:“师父,徒儿不知晓其位置,更不知她所练为哪一本哪一卷,没有师父帮助,徒儿不能全心全意放心。”
她眼皮轻阖又抬起,目光定定瞧着祁夜依。
祁夜依笑眯眯拍着折扇,点了点手中话本,道:“今日的日头有些大,看书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呐。”
景熙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语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堆起伪笑,“师父,徒儿来读。”
祁夜依抬手一递,“诺,乖徒。”
景熙翻开那本《狗头人大战恶毒狗肉贩》。
“话说一万年前,有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狗头人……”
景熙看着开头插图,人身狗头,头戴雨笠,身披斗篷,手持一把铁刀,刀柄处金黄剑穗飘扬。
她翻到祁夜依正听到的地方,“狗头人的身世成谜,谁人都不知晓其来历,直到某一日它破获了一起屠狗案,救出了县丞之女——传闻中因貌美如花害怕美晕旁人而一直头带幂篱。只听她声音七分脆、三分甜,想必是个绝世美人……”
“风吹过,幂篱掉落,她竟是鸟头人!”
景熙盯着书,是这样的么?
祁夜依则是在一旁哈哈大笑,“哈哈哈,小景,你说这书可真有意思。惊骇世俗地出了个狗半妖,如今又出了个鸟半妖,非得给他们凑个神仙眷侣野鸳鸯,又非出个好歹不成。”
景熙继续往下读,如祁夜依所言二人确是神仙眷侣野鸳鸯。
县丞不同意二人婚事,棒打鸳鸯,二人私奔,行侠仗义、浪迹天涯。
书读完了,景熙弯唇,笑道:“师父可答应我了?”
祁夜依吃着梅干:“我非言而无信之人。”
景熙颔首,将书扔他怀中。正打算进屋却被祁夜依喊住:“小景,换身漂亮衣服,一会儿我们去黄花庭的夜市溜达一番。”
景熙顿了顿,颔首道:“好。”
进屋从祁夜依给她买的那堆衣服里挑了件蓝黑相间的衣裙。
衣裙上竹影婆娑,腰间扎带,窄袖一束,豪气云天。
分身也快回来了。
月上柳梢头,清冷凄然,可街市的热闹冲淡了这股气息。
祁夜依在一个摊子前排队,买鱼纸帽——这是君子节请求锦鲤福气的独特传统,百年间只有在这几天会制作,所以会异常火爆。
但是买这些东西的大都是孩子,祁夜依一人站在队中,鹤立鸡群、一枝独秀。他低头正同前后叽叽喳喳的孩子玩笑,那明晃晃的笑分外明艳。
景熙倚在树上,阴影半遮,掩下微微上扬的嘴角,真是幼稚。
她正想着,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棺材在街上游走。棺材光滑平整,却没绑铁链。
行人见他都下意识瞧他,可身上那股阴郁气息将人逼退三尺远。
是风知行。
景熙在思索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却见他身后一个和尚跟了出来。
二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景熙霎时打消了打招呼的心思。只心里好奇,一个和尚,一个尸修,同为庭主客卿,脚步慌乱,大晚上在街上找东西。
找什么呢?
景熙正打量二人,身后水中陡然生出异动,有鬼气?她忽地有了一个想法,压住自己闪躲的冲动,只觉腰上一重,猛被什么“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