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厌术石欣赏着顾元琛月光下绝望和愤恨交织的面容,一脚踢开了疯狂央求着他的宗馥芬。
李珝和章啸捍,还有奄奄一息的梁胜被抬了出来,乌厌术石一声令下,两柄弯刀从两人的胸腔穿过,随后他们的残破的身体坠入深谷之间。
远处黑密的天空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战火熊熊燃起。
乌厌术石率先做了那个“不守信用”的人,或者说他从一开始都没有想要等到明日。
北蛮余下的九万大军并六千铁骑,视死如归,乘夜出城,色杀入龙武卫右翼军中,左翼军当即支援,陷入胶着之势。
万幸血羽军有所预备,一面抵挡,一面将北蛮军引入军阵之中。
乌厌术石带着姜眉和梁胜离开了,余下的北蛮士兵利箭在弦,漫天箭羽射向顾元琛,刘牧上前营救,一面阻挡,一面命众军射箭反击,将怅然若失的顾元琛拉回铁盾之后。
被乌厌术石“抛弃”留在原地的宗馥芬,也跑了回来,回到了宗赴将军怀中。
她躲避着众人的目光,不敢面对任何关切与问候,最不敢面对的是顾元琛。
乌厌术石最后一次戏弄了她,因而无论他今后是生是死,余生都是他的玩物,她与他合谋骗了顾元琛。
今后她该怎么办……
血羽军向对方放箭依凭铁盾为障,凭借人数优势,很快压制了对方,见对面并无守桥之意,刘牧便命人跨过吊桥,调遣一对精骑,前往追击乌厌术石。
可是顾元琛却不能前去,他是主帅,如今决战提前,他必须要坐镇军中前线,稳定军心。
这是他的选择,他不得不选。
刘牧见顾元琛的神仍旧恍惚,看到一旁宗赴将军与宗馥芬父女情深,又想起方才那个女子的脸……
他似乎有些印象,那个女子似乎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地跟在梁胜身边,或是跟着王爷,她竟然也是王爷的秘卫吗?
刘牧上前这才看到一枚羽箭擦破了顾元琛的右臂,连忙上前询问,却看到了他惨白如纸的神色,仿佛方才忍炮烙之刑的人是他。
“王爷,您还好吗,方才那两个人,除了小梁大人,是不是——”
顾元琛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代我去救他们,求你!”
刘牧大惊失色,忙道:“王爷!这是末将职责所在,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不,救他们活着回来,我相信血羽军,也想相信你,一定要让他们活着回来!”
“你也是……我的人不能再有伤亡了!”
他强忍下所有悲痛,翻身上马,扫了一眼瑟缩在宗赴将军怀中的宗馥芬。
“宗将军,大敌当前,请你随我来,你们的父女之情,请之后再叙。”
*
姜眉被乌厌术石横放在马上,一路颠簸,让她头晕目眩,血流不止。
乌厌术石带她回到了已经有些寂静的石国大帐,石国之外似乎喧闹不止,众人四散逃命,炮火轰鸣之声似在耳畔。
她落在地上,轻如魂魄一般,乌厌术石翻开她的眼睛,看见她有些涣散的瞳孔,眉峰拧紧,取来了药粉粗暴地洒在她的伤口之上,为她止血,随后给她灌下了一种甜腻的带有花香的液体。
姜眉几乎就要走到了爹娘的身边,解脱这个唯余痛苦的世界,却忽然被这药物拉回到现实中,急促的呼吸着,耳边嗡鸣不止,浑身的血如同热油一般沸腾。
乌厌术石捏住她的脸,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神色,可是却只能看到恨与漠视。
“其实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以为你不是她的女人,他那样的人,配不上你——你的王爷没有选你,你不伤心吗?”
姜眉似乎是费劲了力气才听懂他说的话,随即摇了摇头。
“哼,你嘴硬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生死。”
她仍是摇头。
“人或生或死,却不能被驯服。”
这是这个女人和他说的话,她也自始至终恪守着这句话。
乌厌术石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脸。
“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人,可惜了,如果你不是顾元琛玩弄过的女人,我或许会留你一条命的。”
“死到临头,还在想这样的事。”
姜眉苦笑一声,默默念道。
“所以你根本不懂女人。”
“你以为公主会屈服于你吗?”
“她不会,你打她,侮辱她,她只是怕疼,不是怕你。”
乌厌术石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姜眉的身边,仰面喝尽了最后一口酒。
“你想错了,若她真的是大周的公主,我反而会一早就杀了她。”
“可是她不是,或许是我真的不懂女人吧……”
他捧起姜眉的脸,擦净了她额头上的汗水,忽然笑道:“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一定会是我的对手,可惜你是个女人……”
他没再管顾姜眉的迟疑,喊人进来,让人将她结果,自己拿好大刀,整理好盔甲,离开了营帐,前往城门处。
姜眉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她听到身后的呻吟声与挪动声,转过头去,发现是梁胜,他竟然还活着。
他的手腕被钉穿,已经无法反抗,故而不曾被捆绑双手,便努力向姜眉爬去。
“姜眉,不要睡……活下来,你要活下来。”
姜眉艰难地坐起身,小腹上的疼痛逼出了她的眼泪,她在梁胜的帮助下解开了绳子,两人互相搀扶依偎着,靠着大案勉强站起身。
“只要还有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前来解决两人的北蛮士兵已经进了大帐,显然他们对于只有面孔还干净着的两个血人大吃一惊。
迟疑之间,一个身影从身后逼近,将几人迅速斩杀。
吴虞换上了一身北蛮人的装束,可是却依旧梳着汉人的发髻,他的神色有些恍惚,直向姜眉冲来。
这本应当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只是吴虞低估了两人极度残弱之时的毅力,姜眉误信了梁胜求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