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和悲鸣声都在顾元琛耳边沉默了,她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轻,肌肤之间盈着清苦的药味,仿佛他稍稍施加力气就能将她撕碎。
他将她放到了榻上,姜眉便像只被剥了皮还在挣扎的泥鳅,拖着血痕滑坐到了地上,顾元琛试着去提她的手臂,却见她眼中的泪水惨烈奔涌,事后他才想到,这是她痛了,痛不能言,甚至来不及面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姜眉总是以为,心死了,就不会再痛,只要不念了,不爱了,也便什么都可以当做不在乎,身体也会麻木不仁,可是她想起顾元琛抱紧着宗馥芬的模样,想起他也曾在寒风雪肃的夜里这样抱紧她,与她缠绵,才让她知道自己远没有那样游戏人间。
她反抗,本能地反抗这粗暴的侵入,反抗以往无数个麻木地承欢于人身下的夜晚,原本她以为顾元琛是不一样的,她曾经对他有过奢求与幻想。
“不要!”
“不要这样……”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尚未养好的嗓子声嘶力竭地悲呼着,甚至于哀求他,求他停下来,顾元琛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直到他解开了姜眉的衣裙,触到她小腹上狰狞的疤痕,疤痕之下,还有层层叠加的旧伤,那是他无论如何都剥不下的。
那天乌厌术石在她小腹上留下的烙痕,原来是这样惨不忍视,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在乌厌术石手下惨遭折磨,身如边境的寸土山川,满目疮痍。
“不要这样……”
姜眉呢喃着偏过头去,合上了自己被剥开的衣衫,无声地啜泣起来。
“你这样和褚盛有什么区别?”
当日无声的质问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顾元琛猛然惊醒,放开了紧握在她肩上的手,向后踉跄一步,缓缓地跪在她身前,避开她的目光,取过身后的薄毯为她披上,将她破碎的身体抱上床榻,却再也捡拾不起她的心。
“疼吗?”
这两个字他在心里问了无数遍,可是最终也没有开口,因为这虚妄的关切不值一提,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在这伤口还在发脓阵痛的时候,也不是他在她身边。
姜眉的身体大不如前,一番挣扎哭喊,竟然就昏死了过去。
顾元珩伸向她面颊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终收回了,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为她将衣裙穿好,为她擦干唇角的血迹,最终隔着纱衣,在她小腹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亲吻,留下了一滴浑浊的泪。
他握住姜眉的手,静静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因为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方才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
“眉儿。”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自然也没有回应。
顾元琛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来,捏着姜眉的下巴灌了进去,她想吐出来,便堵上了她的唇,将药液一点点渡入她的口中。
“想知道这是什么药?”
他侧过身去擦拭自己的唇角。
“你不是恨我吗?本王不是疯子吗?你觉得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他起身便要狠心离开,衣角一沉,忽然变了脸色。
姜眉握紧了他外袍的一角,怯怯,不甘,不解,顾元琛低头去瞧,自己的心口并未中箭,可是他的身体却战栗起来。
分别前那夜,姜眉忽然哭了很久,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而伤心,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她也用那细弱的手指抓紧他的衣角,在胸口写:“我喜欢你,别抛下我。”
她那样敏感聪慧,会否是那时就隐隐觉察了,他会负了她。
“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写得飞快,用力极重,顾元琛唇角微震,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答道:“怎么还问这样的傻话?”
“你既然已经到了皇兄的身边,得他宠爱,接下来的,便是好生为本王做事了。”
他指了指姜眉的手腕,那里已经挂上了从前他给姜眉带上的那枚金环,只是没有上锁,她猛甩手腕,便掉到了地上。
“这种东西,哪里有药好用,你说是不是,眉儿?”
顾元琛俯身,将她眼角的泪水吻去了,随后将他的衣角一寸一寸从姜眉的手心里抽走,拂袖离去。
“本王已经是疯子了,你记好了,你若是敢寻死,本王就把皇兄也送下去,让他与你合葬。”
她握不住的魂魄,也就这样被一寸一寸的抽走了,眼泪流干了,血也冻凝了。
*
燕儿带着小怜回去时,见姜眉还是睡着,只是眼睛红肿,身边摆着已经放冷了的红枣羹,似是大哭了一场。
她回想起姜眉今日午前对她说的话,知道她心中不快,也难过起来,上前为她盖紧被子,才探得她发了高热,忙去请太医来看,却才得知太后今夜以悼念先帝为由设了宫禁,身边的人就连西苑的大门都出不去,就算是要请太医,也要等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