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春检查了他肩上的伤口,甚是心疼,劝解道:“王爷,老奴瞧伤得有点重,还是找人来看看吧,至少也要缝起来,这天气还没转凉呢,若是伤口化脓了,伤了肌骨该如何是好?”
“那也要忍着,如今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纪凌错既然来,也不会只是为了眉儿的事,他如今活着比死了更重要。”
他被搀扶着回到屋里,脱了外衣,几乎已经是个血人了,把香茵等三人吓得不轻,也只有他擦拭伤口和上药时岿然不动的身形让人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行啊王爷,还是要缝的,哪怕是从外面请一个郎中呢?”
顾元琛抬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念了香茵的名字。
“王爷!”香茵颤抖着回答,“您就让何公公去请一个郎中吧,您伤得太重了。”
“不用,你喜欢做女红是不是?你来缝。”
小莹已经悟了眼睛不敢看了,一向爱笑的她如今是当真为顾元琛担忧起来,琉桐的女红也不错,只是这些时日身子不好,除了弹琵琶时手上总是无力,似乎也只有香茵最合适了。
何永春备下了麻药,又拿来了长针和线,香茵捻着针在烛火燎过,可是才看见顾元琛肩上的伤口,她便怕得哭出了声来,更不可能去缝补他的皮肉,只能感同身受地与他一起痛着。
顾元琛忽然想起那日姜眉帮自己拔箭的情形,隔了几日的晚上,姜眉以为他睡着了,轻抚着他的伤口小声啜泣着,他抬手抚了抚香茵的额发,轻声道:“哭什么,只当缝补衣服便好,已经用了麻药,本王自不会喊痛。”
香茵又试了试,可是身子和手一同颤抖起来,她做不到,好在何永春让人找来了鸠穆平,虽然回到定州之后顾元琛已经不再用他,却也难得算是个可信的人。
虽不能看见,可是顾元琛心知来人是谁,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忍受着,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流泪,只是知道眼睛痛,头也很痛,先前姜眉和他说过的,痛得厉害的时候,反而只剩下了头痛难忍,香茵见他唇瓣颤抖着,得了鸠穆平示意,上前为顾元琛小心揉按额角。
“好了?”
“王爷先不要动……肩上的伤虽细小,却是伤得很深,还需静养,若无要是还是莫要劳力为好。”
“……王爷的眼睛,草民看过了御医的房子,也留了自己的方子,去了药性相克的药材,已经留给何公公了,若是没有旁的吩咐,草民便告退了。”
“不必走了,留下吧,从前的事已经都过去了。”
何永春拉了鸠穆平一把,才没让他忘记行礼谢恩。
被喂了些汤药和红枣羹,总算是让身边都静了下来,顾元琛让何永春打开纪凌错给的锦囊,里面是一张金色的签符,背后的名字虽然被有意涂抹过,可是却仍能辨别出后两个字,书礼。
这是有人发给窨楼买赵书礼性命的金签,那便是纪凌错当日接下的签子?当日是有人要他去杀赵书礼?而非是赵书礼的嫡妻?
顾元琛想不通,无论如何,一个久在后宅的丞相夫人被人奸杀乃是事实,这件事牵扯复杂,犹甚于他目前所知,甚至纪凌错所为何图亦有待商榷。
思虑再三,如今身边没了康义也没了梁胜,终究是无人可用,只好先让洪英前来定州。
万幸自那日之后,府中归于平静,顾元琛静养了几日,等来了洪英自京城前来,姜眉亦在寝宫安养,等来了顾元珩不日便会回来的消息,为解相思,他特意提前派快马将一支乌木梅花簪送给姜眉。
姜眉便也这样惶惑不安地等着,终于在秋分这日午睡醒来后,燕儿擦着眼泪告诉她,陛下已经回来了。
这些时日因顾元珩不在,姜眉是受了不少委屈的,她自己能懂的委屈被她藏在心里,不说出口。她不懂的,燕儿便帮她记在心里。
只是就这样盼了又盼,直至月色寥落,顾元珩都不来见过她一面,姜眉坚持到了最后,她还只是想,想要亲口把自己有了身孕的事说给她听,直到燕儿劝她,已经过了半日余,皇嗣之事事关重大,太医一定早就禀报了陛下,陛下舟车劳顿,想必今日休整好了,明日便来看她,这才让姜眉先行睡下。
燕儿不想骗她让她伤心,她怎会不知陛下已经看望过了太后娘娘,甚至公主殿下也见过,让冯金来看望小眉,只是独独不见姜姑娘罢了。
她想起前些日子姜眉惴惴不安的模样,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