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月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轻声说:“该发生的事情,是拦不住的。”
邺邵沉默许久才闷声回答:“我知道。”
“这是她想做的事,你更不应该拦着。”
“我不想拦着她,我只是不想她再……”邺邵抬起头,虞月才看到他早已双眼通红。
虞月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可什么也不知道却也很痛苦。”
“也还有许多人,在等着她。”
他闭了闭眼,才终于说:“我知道。”
邺邵离去后,虞月一直坐在自己的案前,却迟迟未曾下笔。
如果不是明夭,她也不愿这么逼他,可他拖得越久,将来只会更加难受。
枯坐许久。
虞月终于提起朱笔,在眼前的书信上落下几个字,喊来侍从:“将这个交给少主,就说……”
“就说魔尊之令,不得违抗。”
邺邵拿着一块玉简走到明夭的屋子内,看到明夭拉扯着自己的锁链,轻笑:“别看了,你不通符咒之术,就连——”
话音到这戛然而止,她疑惑地看过去:“就连什么?”
邺邵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理了理:“就连我也看不出什么。”
明夭此时才认真看清他身上的衣袍,白衣的袖口处绣着几串槐花,透出淡淡的鹅黄,一如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槐花香。
他去见了什么人,怨念深重的。
邺邵踌躇着捏了捏手里的玉简,小心问道:“你……要不要随我去修仙界?”
听到这话她直起身来:“好啊。”
她答应了下来,却又感到他身上的香气愈发深重了。
明夭没说,她原本便想去修仙界的。
那道横亘在她胸口的伤口,透出来的,是蕴满了杀意与灵力的剑气。
无论是失忆还是重伤,她都要去修仙界找答案。
邺邵没瞒她为何要去修仙界,将玉简拿给她看:“一个魔修逃出地牢,被人看见是往修仙界去了,魔尊命我捉拿。”
明夭看着信纸上端正的朱批写着:邺邵领命捉拿,不得延误。
凡人界与修仙界的交界处——晓梁城,艳阳高照,不少农家院子中晾晒着自家的谷子和作物。忽地阵风起,东南边飘来一片乌云,眼看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一妇人抱着婴儿,快步走进自家屋子,把婴孩放在床铺最内侧后,骂骂咧咧的收起地上晾晒的稻谷,手上和嘴上动作不停,抱怨这天气突变,没个预报。
妇人干活利索,刚收拾好院子,一道闪电劈下,而后是伴随着轰鸣雷声的大雨落下,惊醒了屋内睡不安稳的婴儿,传来阵阵啼哭。
明夭看魔尊批文时,以为捉拿魔修这事万分紧急,所以才需要邺邵出马追查,可一路上他也只是走走停停,毫不见紧张,甚至说是游玩也不为过。
若不是总有手下送来罪犯的消息,他们怕是也不能追来晓梁城。
两人在晓梁城外,听着家家户户吵嚷的声音,明夭嗅着空气中弥漫着许多气味,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
她皱了皱鼻子,闭气也挡不住混杂的气味,颈间的银链闪过一丝红光。
邺邵听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一堆气味混在一起也是臭得很。”
他不经意问:“若是烦躁,我们先回魔界,再安排他人来追查也可。”
明夭摇摇头,指尖玄光一闪,雷声渐消,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乌云慢慢飘进晓梁城内。
骤雨虽影响不到修仙锻体的修士,但除却灵力富足运气护体,或有法器护体的人,总归不喜欢阴雨湿透衣衫的湿黏。
故而晓梁城内,街道上只有三两匆忙赶路的行人,酒肆茶馆中多了些许躲雨的人。
茶馆老板请出了养在馆内的说书先生。
这雨天来往多是躲雨人,除却那些脸皮厚实的,进门多少都要点杯茶水,于是更多人便都站在门外屋檐下——即便这里以是修仙界的边缘,与人间的交汇处,物价比之许多仙山脚下的城镇便宜不少,可这处处花销的也都是凡间难求的灵石。许多人也是不愿将灵石花费在茶水上。
说书先生若是讲的好了,将门口的客人引进来,总是能赚到些许茶水钱,若是客人满意再给些打赏,那这雨便是下到掌柜的心口上了。
邺邵见雨滴落下,看看明夭,道:“左右也不急,先到茶馆内歇歇吧。”
她总觉得邺邵在瞒着些什么,定定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才开口答应:“好。”
明夭刚进门便听到说书人啪的一声合上折扇,敲在书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但足以让店内客人都朝他看过去。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各位看官,今儿咱来说说那京城顾家——”
先生还未说完,便被性急的人打断:“凡界京城的事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讲些修仙轶事。”
说书人笑道:“看官别急,讲的便是那凡界的修仙事。”
听到这,明夭闻到一缕果香从身后飘来,她转头过去,只看见一个少年坐在角落,脸上神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