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岄,先别管这些了。”丽季低头凑到白岄耳边,轻声嘀咕着。
太卜和太祝知道他们一向是亲密的,也懒得管丽季在跟白岄说什么悄悄话,只是各自落座,等待议事开始。
毕侯上前向周公旦问好:“兄长。”
周公旦点头,“太子将继承王位,号为成王。毕侯,到时由你出任三公之一,辅佐新王。任命的消息,我应当已派人告知过你了,之后内史会将正式的册命交给你。”
“啊?这怎么和之前说的不一样?”毕侯一怔,过了片刻才缓过劲来,连连摇头,“阿诵他还是个小孩子,怎能继位为王?别说商人不服,就是那些诸侯也不服啊!兄长是在开玩笑吗?”
“我看起来像在和你开玩笑吗?”周公旦瞪了他一眼,于卿事寮上首落座,冷冷问道,“太子继位,毕侯不服吗?”
“啊不是,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毕侯语无伦次地争辩道,“但是、这实在是不妥啊,从来没有哪个方国有过这样的先例……”
周公旦道:“从前是没有,往后就可以有了。”
“对了,内史!”毕侯回头看见丽季在旁,快步上前拽住了他,“王上不是留下了遗命让周公继位吗?内史应当将这些都记录下来了吧?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丽季正与白岄交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默默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回,无奈道:“我有什么办法呢?太史寮也讨论过此事了,但依照王上的遗命,我们此刻不该听周公的吗?”
“可是……”毕侯一时语塞,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又不是这个道理。
吕尚出言安抚,“毕侯稍安勿躁,这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所作的决定,大东地区尚未安定,我将返回齐地主持征讨东夷的各项事务,你是王上信任之人,还望尽心辅佐新王。”
“太公,为什么连你也……?”毕侯大为不解,不死心地拉住白岄的衣袖,“大巫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先前不是说……”
白岄瞥见召公奭和辛甲陪着贞人涅进入官署,轻声道:“客人到了,毕侯不能这样失礼,快去卿事寮落座吧。”
毕侯怀着一肚子不满和疑虑,在司工和司土身旁落座。
召公奭于太史寮上首落座,辛甲引着贞人涅向前,“太公,这是殷君派来的使者,为贞人团体的领袖。”
“周王的太师吕尚。”贞人涅向吕尚作了一礼,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吕尚问道:“尚未到每年朝觐之时,不知殷君此时派遣使者前来,有何贵干?”
贞人涅侧身看向白岄,仍带着得体笑容,道:“我今日来此,是为了迎接巫箴返回殷都。”
众人的目光落在白岄身上,不知贞人涅这是何意。
丽季蹙眉,就要起身,道:“巫箴才不会跟你回去……”
“内史,不要多言。”召公奭拦住了他,向贞人涅道,“巫箴是太史寮的属官,丰镐的大巫,不会再返回殷。”
贞人涅并不回应,走至白岄面前,“数月不见,大巫风采依旧。”
“自亳社一别,贞人也风采依旧。我见赤星徘徊于大火,迟迟不去,将不利于人主,不知殷之君是否无恙?”白岄起身,并不等他回答,随即不客气地续道,“哦,是我忘了。殷之君早已不是天命所归,想必自是无恙的。”
“是啊。”贞人涅也不恼,目光扫过在座的两寮官员,笑着向吕尚道,“巫箴能呼风唤雨,有神鸟随从,是殷之民都认可的大巫,神明最宠惠的女儿,这样的孩子,本该归于人主,才能使天下人安心。殷君也曾想聘巫箴为妇,可惜巫箴不愿,可见殷君果然已不是天命所归,就连大巫也吝于降下青眼。”
才说的话便被原封不动地回敬了过来,贞人涅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白岄冷冷看着他,问道:“贞人到底想说什么?”
贞人涅慢条斯理地道:“只是想说,召公不必忧虑,殷君不过要是将巫箴作为‘姐妹’接回殷都,为其铸造吉金,挑选媵从,之后嫁入周室为妇,以续两族过去的姻亲。到那时,巫箴仍可以作丰镐的大巫,并不会耽误太史寮的公务。”
丽季怒道:“你跑来丰镐就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内史。”白岄低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向贞人涅道,“贞人说笑了,俗为二月为迎亲,新岁在即,此时议亲已是太迟了。”
“这些事自会有人安排,不劳巫箴忧心。”贞人涅随后看向吕尚,语气中带着少许挑衅之意,“听闻周王病重崩逝,太师等人密而不发,是唯恐殷民作乱吧?其实不必如此,殷民很信赖巫箴,新王践位,自然也需要一位新的王后,让巫箴作王后,殷之民自然会满意的,这岂不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毕侯几乎听不下去了,“可新王是——”
司工眼疾手快,及时捂住了毕侯的嘴,司土则赶紧把他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