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應該打招呼?
「老師好。」
既然一開始沒有出聲,那就不是找我的,火花正要再低下頭去,被甲斐田紫音叫住:「田村同學?」說到姓氏時,甲斐田紫音有些遲疑,如火花所料,校醫並不擅長記名字。
火花點頭承認。
「妳和柴賢是同個社團,對吧?那我就沒看錯了,沒想到他會出來曬太陽呢。」甲斐田紫音覺得很稀奇。
事實上現在待在樹下,並沒有曬到太陽。
「御子柴君去買水,等一下就回來。」
甲斐田紫音喉間輕哼了一聲表示聽見,站在原地沒有動,「妳在看什麼?」
火花向他展示書封面:?所羅門王的指環?。
「名著……?噢,好像不是。裡面說了什麼?」
火花內心非常困惑:這是要跟我聊天嗎?為什麼?殺時間?
「很多,生物學家的生物觀察。」
除了跟生物相關沒能得到其他訊息。甲斐田紫音想:這孩子的嘴怎麼跟蚌殼一樣呢?
「有趣嗎?」
「還不錯。」
校醫的心理諮商模式上線:「妳快看完了啊。覺得哪個部分最有趣?」
甲斐田紫音蹲下來與火花平視,火花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企圖把書本當作盾牌。
「一個,假說。」火花盡可能組織好語詞,「穴烏會恐懼於啄瞎同伴的眼睛,這可能是生物本能避免滅絕的機制。」
火花沒說後半句:但曾掀起二次世界大戰,新聞犯罪案頻傳的人類似乎沒有這種機制,那麼人類……
火花很清楚,在同儕之中,前半句的純粹陳述只會讓人覺得是對知識的好奇,說了後半句卻會立刻成為杞人憂天的怪人。可眼前的人聽了,那雙紅眸似乎也在思考,深深地看了火花一眼,好像通曉了她內心的未竟之意。
與那雙紅眸對視時,內心的那種感覺又止不住的上湧。
這時,甲斐田紫音伸手拿起火花手中的書翻了翻。
火花想了很多問題,他對這本書有興趣、自己還沒把書看完、沒經過我同意怎麼就拿了我的書、書就這樣被拿走超過借閱期限那懲罰要算在我頭上、最後書都沒還回去怎麼辦?火花還試圖掙扎了下,最後未免出現尷尬,還是鬆了力道讓書本從指尖滑出去。
甲斐田紫音看她的反應,感覺自己在勒索這個孩子。大致將書翻了翻,塞回火花手中。「好啦,還妳~」
「教職員有學校的借書證嗎?」火花問。
翻譯:要借自己去借。
修飾一下:想看的話,可以自己去借來看喔。
甲斐田紫音聽得一笑:「原來田村同學是鹽系的啊。」
火花不做聲,算是默認了。
一陣風從甲斐田紫音背後吹來,帶起他的長髮,幾縷髮絲朝著火花飄來,幾乎要搔過臉頰。
「不好意思。」甲斐田紫音伸手將它們捋到耳後,卻發現眼前的少女臉頰「唰」地紅了。
甲斐田紫音判斷著她的類型:傲嬌?不太像。傲刺?也不是。
只是個害羞的孩子。
感覺到甲斐田紫音盯著自己的臉,火花將書本翻到下一頁,假裝無事發生。
「紫音?你不待你的保健室撐著那把破傘跑到這幹嘛?」御子柴賢太拿著零食和兩瓶冰鎮的飲料回來,看見甲斐田紫音在這,首先朝他開腔。
「哎呀~柴賢是在關心我嗎?好溫柔~」
「才不是,你別自戀了!我管你做什麼!」
甲斐田紫音把袋子往上提了提,「買東西。之前的都用完了呢~」
「你去校外買什麼可疑的東西?」
「柴賢果然是青春期孩子,性慾很旺盛呢~」
還不待御子柴賢太反駁,甲斐田紫音像魔術師一樣從袋子裡掏出一包——「是可可呦,這個牌子福利社裡沒有呢。」
從兩人的對話裡火花了解到,因為校內禁菸,甲斐田紫音被生活指導犬飼憂人說在校內抽菸說煩了,最後退而求其次,改喝可可解癮。
糖的成癮性很強。火花視線依次掃過甲斐田紫音的頭、胸、腹,想:未來除了禿頭,該不會還有肺癌跟糖尿病吧。
甲斐田紫音不知不覺,在火花眼中已百病纏身。
算了,跟我沒關係。
才這麼想,那邊御子柴賢太和甲斐田紫音不知又說什麼,決定把計算機部的活動位置移到保健室去了。
御子柴賢太回頭對火花說:「愣著幹嘛?走啊!」
甲斐田紫音和御子柴賢太的相處方式挺特別。甲斐田紫音一如火花的第一印象:看似魅惑,實則疏離。
在情愛關係的曖昧拉扯中,就是這種若有似無的態度最是擾人。(火花鄭重聲明這點與自己毫不相干。)
回到正題,這樣的校醫先生,根據火花的判斷,絕對是屬於心防重的那類人。
而御子柴賢太,一個喜歡挑戰常規的乖僻少年天才,正好對這類人的胃口。
就算對他說了什麼,感覺他既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說出去,卻又能在一些巧妙的地方做出回應。
神奇的人。
再次聲明,火花絕對不是在說自己。
御子柴賢太和甲斐田紫音的關係,大概是……忘年交?
想到這,火花抿了抿嘴,不讓自己笑出來。
御子柴賢太和甲斐田紫音單方面的抱怨一整天遇到的破事,後者偶爾輕哼一聲,回應幾句。
火花沒打算加入這兩人的話題,作為御子柴賢太的贈品,默默觀察著保健室。前兩次心煩意亂沒去注意,第三次險死還生無暇顧及。
保健室如刻板印象那般,白色的牆壁和簾幕,灰色的視力檢測投射屏,銀色的各式治療器具,一切井井有條,病床上的床單、枕套也很乾淨,每日換洗。
火花忍不住又上升了一點好感度。
比較特別的是,靠裡側還有一間和室,御山京平時就在那裡接受網路授課,另外,如果學生來找甲斐田紫音做諮商,為了確保當事人的隱私也會在和室裡進行。
「田村同學如果要看書可以進和室,裡面有桌子,記得保持安靜。」甲斐田紫音叮嚀。
火花將鞋子在門外擺好走進和室,和室中間有張圓桌,貼著牆根有一座書架上頭也有些藏書,火花猜測是給來保健室想要冷靜獨處的人翻看,作為諮商室,圓桌的選用也暗示著心理上的平等。
火花快速略過書架旁寫著「御山京」的收納箱,視線掃描書架上每一本書的書脊,果然大部分都是輕鬆的讀物,和少部份教人如何調適心理的書籍。
從這裡看不見校醫的書單。
又習慣性的進入間諜模式了,火花甩甩頭,告訴自己「待命」代表自己可以消極怠工,要趁此機會好好放鬆。
火花將手上的書看完,隨意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感興趣的。御山京不在這裡,應該是去圖書館幫忙整理書籍。
外面不知說到什麼,火花聽見御子柴賢太說了句:「小心腎虛。」
又過一會,敞開的門板被指節叩擊兩下,火花抬起頭,看見甲斐田紫音端了一杯熱可可,手上還拿著一個水袋。
火花一臉不明所以。
甲斐田紫音輕聲說:「每個人體質不一樣,不過,還是會稍微舒服點吧。」
火花知道他在說什麼,這才訥訥的接過,小小的道了聲謝。
想拒絕,但沒有拒絕的理由。
每一次都是這樣,讓人討厭。
火花想了又想,明明自己的舉止行為都沒表現出什麼,最後覺得是那瓶水珠留了滿桌的冰飲曝露了自己。從御子柴賢太手上接過,到現在還是滿的,一口沒喝。
將喝完的馬克杯推到一邊,火花抱著熱水袋不滿的盯著桌上那瓶冰飲,想成某人的臉龐,屈指一彈,咚!
火花無聲自語:不要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