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将他靠在床头,把外套脱下,t恤的领口宽松,露出他的脖颈,微微泛着红。再从盥洗袋里翻出一次性毛巾打湿——她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轻轻让他往后靠,替他解掉腕上的手表后,才替他擦掉胸口上那点吐渍。
她的动作利落,没有多余表情,仿佛在擦一块昂贵却没感情的布料。
倒是他似乎睡得不实,眉心微蹙,像是在梦里也不肯放松,抑或是感受到自己正被人粗.暴地对待。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关颖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接起,压着嗓音:“喂。”
“抱歉庄总,刚刚看到未接来电,您找我是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吗?”
刚刚去酒吧前,她给关颖打了几通电话,看着眼前已经混着酒气睡死过去的人,她道:“没什么。”语调一贯冷静,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解释了一句,“江寒烬醉了。”
对面明显一顿,随后语气带了点歉意:“啊?”心里想到可能是庄总现在在照顾江寒烬,“那……麻烦您了。”
她“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将毛巾丢在垃圾桶里,再次转过身时,才发现床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神虚虚的,但看着她,毫不遮掩。
空气忽然有些闷。
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哑着,像刚醒:“你刚刚给关颖打电话做什么?”
她手指一顿,没回答。
江寒烬站直身子,头脑发昏,脚步也有点虚:“那我猜猜,想找她接我?”
她抬眼与他对视,猩红的眼里布满质询的意味。她舒了口气后,不自觉屏住呼吸,语气尽量平静:“你一个人在酒吧喝醉了,总得有人去接你。”
“庄宥宁。”这个小动作落进他眼里,他咬着后牙,囫囵叫着她,“撒谎。”
“撒没撒谎,你明天可以去酒吧问一下,刚刚的确是我去接的你,至少你应该先道谢。”
“哦。”他低笑一声,语气带着怒气和疲惫,“那我真是多谢你还挺懂事。”
“不客气。”她能感受到他的阴阳怪气,“很晚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房间不大,窗帘全掩,像是一个沉默的盒子,暖色灯光打在棕色地毯上,之间只隔了不到三步的两人关在其中。
庄宥宁转身就走,手指刚搭在门把上,将开的门就被身后的人影再次关上,发出轻微的一声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她浑身怔了一下,转过身,背贴着门,被禁锢在其中,只能抬眼对上他。
江寒烬站在她对面,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躲我?”
他开口,声音低哑,不带情绪。
“不必要。”语气神色平静,“而且我们的关系,也谈不上。”
“我们的关系?”他将呼吸压得极低,隔了半秒,微微低头,呼出的气息擦过她鬓角,声音冷却疲惫,“嗤——那你认为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眸色一怔。
他似乎在笑,可那笑像酒后的困兽,苦着、咬着,又破着。眼神像在风暴中心,一寸寸推平她的防线。
她低下头,语气轻得几乎没有波澜:“你和她什么关系,都跟我没关系。”
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泼下来。
他仿佛顿住,嘴角还残着那点半笑的弧度,却像被钉住了。
她站直身,推开他的手,说:“你早点休息吧。”
而后打开房门离开了,带上门的力道极轻,却比甩门更冷。
房间空得可怕,江寒烬喉咙一紧,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身上那点醉意,全都醒了。
可没什么用。
醒着,比醉着难受。
*
南城商飞的研讨会一连就是两天,第二天江寒烬的状态明显不如第一天,棠越被他忽视几次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如想象中那般好。
落地窗打出一整面光亮,金属色展厅反射出微凉的天光。
结束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拍合影,庄宥宁是被沈飞几次三番硬拉着过来的。
拍合影的时候,场地一侧围起半圈,排列整齐,背后挂着一排印有“联合科多维科研计划——南城商飞年度研讨会”的蓝色横幅,应和天空的色彩。
庄宥宁刚走到合影区域,便被引导员客气地招了手:“这位小姐,麻烦您站这边。”
她看了一眼那个位置,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
下一秒,拍照的工作人员笑着催道:“哎呀,这边空了,那位小姐,麻烦您和我们江工靠近点,画面才平衡。”
她轻轻吸气,抿唇,没有反驳,便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他左侧。
江寒烬已经站定,没看她,像是在专注等待镜头调整。
她稍稍拉开一丝距离,手自然垂落。
他却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感知到了,却低头,装作没看见。
他只盯她半秒,重新转过头,没再逼她。
摄影师在前方喊:“大家准备!3——2——”
就在“1”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江寒烬忽然偏过头,嗓音低得只能她听见:“靠这么近,不怕被误会吗?”
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镜头,唇线极直,连敷衍的笑意都没有。
在快门落下的那一刻,她轻声回:“因为这个,不值当。”
“咔嚓——”一声定格。
这一张合照里,两人站得极近,宛如并肩。
她面无表情,他唇角微抿,看起来只是例行合影。
这段轻飘飘的对话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