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这个故事,崔令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很久才说,“这件事是做父母的不对。”
“我梦见我就是那个女孩儿,这个梦真的好可怕,我就怕自己醒不过来。阿娘,如果你是那个夫人,你会怎么做呀?”
“我会亲自去接孩子,见了面必然是要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不会等她一回来就让她认妹妹当姐姐,说白了你梦里这对夫妻就是存了委屈那个孩子的心思了,想趁那个孩子第一天来就把姐妹的名分都定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没一个好东西。你爹要是敢这么做,我高低收拾他。”
谢襄眼中带泪,抱住崔令娴,“还是我娘好。欸,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崔令娴抬头,果然发现去私塾谢之沛回来了,“我今日下学早,襄儿怎么做了这个梦?”
“哎呀爹,梦都是反的吗?你们这么爱我,所以我梦里才有个不爱我的爹娘呀。”
前尘往事,不过大梦一场。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谢之沛摸了摸了摸特意留的美髯,说了句,“可见有些父母做错了事不肯承认,也不愿意道歉,就故意纵着孩子,等他犯错了便可理直气壮地以长辈的身份训诫晚辈。襄儿,我必不会纵容你,日前你带着人去打张生还没罚你。把去书房把礼记篇给我抄上一遍。”
“啊…这都多久了?爹爹?”
“你爹我记性好,还不快去。”
崔令娴也不拦着,笑吟吟地看着谢襄耍赖最终还是乖乖认罚。
书房里放着的书有大半是谢良辰的,这些书已经很旧了,看得出来是经常翻阅的,书里还有他留下的注释。
谢襄又打开书籍旁边的几副墨宝,说实话,这几张字比起谢良辰其他的字算不得好,其字迹潦草焦虑之意溢于表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白头老母遮门啼,挽断衫袖留不止。
直到最后一张,又回归以往刚正匀称,他写的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由这些字迹可以看出,谢良辰并非不怕死,事实上他也不过是一个读了些书的普通人,会惧怕也会退缩,怕自己死了,父母年事已高,无以为继,更怕自己连累了父母。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为了乡亲们站出来。
可最终的结果到底是配不上他这一腔义勇一片丹心。
谢良辰死了,他为百姓申冤的《哭庙文》也被当地县令斥责为为酸儒无病呻吟的荒谬之言。
谢襄觉得自己有幸做了谢之沛和崔令娴的这样好的父母的女儿,做了谢良辰的妹妹,就有责任做些什么,就是做不到秉承谢良辰遗志为本县百姓发声,也要为他申冤,让当地的这狗官脱下乌纱帽,伏法认罪。
谢襄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开始在书房里四处翻找。
谢良辰并不是一个没有成算的人,他带着一众学子写完那篇文章之后,必然还有别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县令胆大妄为到敢当街杀人以绝后患。
果然,谢襄找到了谢良辰留下的证据,里面有卖粮的凭据,以及一本账册,还有县中学子的请命书等等。
其实谢良辰输就输在他只是一个普通小民,认识的人也都和他一样,虽然有些民望,到底不过是没有权势的读书人,民不能与官对抗,投告无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