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安找到了,事情便出现了转机,沈枚早年与韩琦共过事,即使后来在不同地方各自为官,两人书信来往从未断绝,此时去找他应该还能说得上话。沈枚当即就带上那些证据和折子面见韩琦,至晚方回。一到家见大家都等在厅堂上,见了他都围上来。
沈夫人先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还顺利吗?”
沈枚解释说:“如今宫里那位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只不过外面还不知道而已,韩相公自然忙碌,我在他府上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才回来。”
“那允白的事情他怎么说?”沈夫人又问。
“这事他先前并不知道,允白入狱后才听说的,也很震惊,不过这事既已交给了御史台,况且眼下御史台和他几乎势同水火,他也不好过问太多,原本打算等御史台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做打算的,现在有了确凿的证据,便有了文章可做,他弹劾了任守忠数次都没成,这次是个好机会。”
小棠放下心来,她记得任守忠的倒台就是韩琦主导的,最终任守忠被贬蕲州安置。
“如今且听信吧。”沈枚最后道。
这话宽了沈夫人的心,她拉起小棠的手说:“这下你可放心了,有韩相公做主,管保允白无虞,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然等允白回来瞧见你这样,心里肯定不好受。”
很快,韩琦便向任守忠父子发难,林琮一案满朝堂皆知,不,是满京城皆知。事情的经过并不难查,为了稳妥起见,朝中还是派人去了花鼓寨,只等他们回来,孰清孰浊自然明了。
这下,小棠彻底收起了担忧的心,一旦事情摆在台面上,万众瞩目,那作伪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这段日子,沈琼枝从旁看见了小棠的焦急和努力,对她是真的信服,为了逗她开心,带着她去了好些地方,虽然小棠跟着去了,但心里终是不甚痛快。
在一家成衣店里,小棠疑惑地问:“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你要做衣裳?”
沈琼枝却指着小棠笑道:“是要做衣裳,不过不是为了我,为你!”
小棠拉着她要走:“这时候做什么衣裳,我又不缺衣裳穿。”
沈琼枝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我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心情,但是我可告诉你,我姨父姨母快要回京了……”
“什么?”小棠怔愣着。
“我爹娘说话时被我听见了,你说你要不要做两身漂亮的衣裳?总不能一身灰头土脸的见未来公婆吧?”沈琼枝邀功似的说,接着便招手让店里的伙计给小棠量体。
林琮的爹娘回京倒是小棠没料到的,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儿子下了狱,哪个做父母的不着急?
“林大人他……不是不能离开任职地么?”小棠问。
“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快年底了,地方官员会轮流回京述职,至于今年是不是轮到姨父了……还不是吏部一句话的事!”沈琼枝解释说。
两人刚回到家,远远就见沈枚夫妻正和一个人在正厅说话,那人身着暗蓝色道衣,背对着她们,看不出来是谁。沈夫人眼尖,看见两个姑娘走进来,忙对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便转过身来。
小棠呆住,旁边的沈琼枝早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姨父”迎上去了。
这人……和林琮,啊不,是林琮和这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人年岁稍长了些,却依旧挺拔俊朗,眉目间的神情也很肖似,但林琮看起来更清雅温和些,自然也多了些年轻人的昂扬之气。
小棠没有准备,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林甫已向自己走过来,她便行了个礼,说:“林大人……”
沈夫人跟上来打趣说:“这孩子!叫什么‘林大人’呀……”
沈琼枝望着小棠这一身旧衣,懊恼地想,早知道就先买一身成衣了。
听见沈夫人的话,小棠不禁红了脸,只听林甫说:“无妨,想怎么称呼,你随意。”
这声音……也是一样……
林甫到了有一会了,听沈枚夫妻讲了事发以来的一切,他望着眼前清瘦的面带忧愁的姑娘,动容地说:“这段时日难为你了。”
又过了两日,大折氏抵京,又半旬之后,朝廷派去花鼓寨调查的官员回来了,彼时花鼓寨的寨民因受不了夏的压迫,群起反击,因冯都监早有准备,此次顺利接手了花鼓寨,这让调查异常顺利,治平元年花鼓寨一役的始末终于浮上水面。
随后,赵曙的病情有所好转,宰执集团和知谏院同时揭发入内内侍省都知任守忠离间两宫之罪、其养子兵部侍郎陈承礼戕害民女并通敌卖国等罪过。陈承礼罪不容诛,赵曙自然无异议,但对于任守忠,他终是不忍,知谏院司马光直称其为“国之大贼,民之巨蠹”,乞求将其斩于都市,赵曙依旧未同意,最终由宰相韩琦用一纸空头敕贬任守忠为保信军节度副使、蕲州安置。
意外的是,还没等到林琮被释放,赵曙的病情又急转直下,曹太后下诏问林琮谎报军情之罪,韩琦从中周旋,她都未松口,最后韩琦提议小惩大诫,曹太后最终应允。
消息传来,众人都放了心,这段时日的奔走终于有了结果,在他们看来,林琮至多不过是暂且被降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唯有小棠坚决地说:“不行,允白何罪之有?”然后在大家还未回神的时候就跑了出去。
她的林允白,什么污点都不能有!
小棠气喘吁吁地跑到皇城司,夏侯已得到整个事件处置的消息,自然以为她是来托自己打听林琮大概什么时候能被释放,可是她上来就问如何才能见到颍王殿下,这可把他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