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嘿嘿笑了两声,终于略微收敛了举止,大步上前。
这个过程中,他那大而漏光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了夏星身旁之人,一时间惊诧万分,险些劈了嗓子:“段兄?!”
晏如冷眼旁观,觉得夏晚的表情不大像是路遇故知,而更像是白日见鬼。
果然,下一刻,夏晚便转头恍惚地看向孟冬,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居然见到活的段兄了…”
孟冬:“…”
虽然他大概明白,夏晚只是想要表达出在大街上看到段濯的震惊,但是这句话怎么就这么不像人话呢。
段濯不愧是个年纪轻轻就能执掌家族的奇男子,听得有人当面“咒”他,他依旧八风不动,宠辱不惊,只是矜贵地颔首道:“夏三公子。”
夏晚恍惚的视线又飘落到了晏如身上,然后又顺着瞧见了二人交握的手,这才恍然大悟地拖长音调“哦”了一声,继而感慨地拱手道:“见过嫂夫人,二位果真如传闻一般,伉俪情深,真真是羡煞我等啊。”
晏如:“…”
差点忘了,段濯当初在夏家还说过非她不娶的鬼话。
“夏公子有礼了,”晏如尴尬地咳了声,“我与外子偶遇令弟,特此送回,便不多打扰了。”
“啊,这怎么能叫打扰呢,”听晏如言语,夏晚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捡起自己碎了一地的世家风范,致谢道,“我此番偷偷带阿星出门,竟差点与他走失,若叫家中长辈知晓,定不会轻饶于我,幸得二位相助,夏某感激不尽。”
晏如:“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夏晚正色道:“相逢即是缘,二位若不嫌弃,可酉时移步于城中景明轩,由我设下薄宴,聊表谢意。”
晏如看向段濯。
她想两家本是世交,但段濯为了求娶她,想必与夏家闹得不甚愉快,若能以此为契机,缓和关系,倒也不错。
段濯沉吟片刻,果然答应下来。
几人短暂别过,晏如拉着段濯走走看看,发现此地除了常规酬神,竟也有关于修真界的戏曲。
然而戏腔难懂,她草草看了一段,连蒙带猜,也只看出是一个男的强娶了一个女的,又百般折辱。
晏如看得满头雾水,于是偏头问段濯:“这真的是修真界的事?讲的是什么?”
段濯淡淡道:“此乃仙魔之争起因,戾白虎沈川强抢夏家女公子夏风眠。”
晏如一惊:“好家伙。”
就算她认知有限,见闻不足,也看得出来仙修和魔修是妥妥的势不两立,不共戴天,随时能追溯出一箩筐血海深仇。
将这两种阵营的人强行放在一块,彼此的祖宗十八代没准都能以冤杀关系环环相扣,翻旧帐翻个三天三夜也论不出谁更冤枉来——
夏风眠若是被沈川强抢了去,只怕不死也得剥层皮。
“那位夏家的女公子还活着吗?”晏如不禁问。
段濯:“仙魔之争结束,戾白虎身死,但夏风眠亦不幸身陨魔窟。”
晏如摇摇头:“果然是死了。”
她接着问:“这戾白虎又是何人,竟敢如此冒犯夏家?”
夏家是闲帝血裔,一直都是修仙界第一世家,能跟第一世家叫板的,应当也不是什么等闲货色。
段濯:“仙魔之争前,魔修界有一位魔君,魔君座下有四大护法,化用四象为名,分别是恣青龙、戾白虎、血朱雀、毒玄武…戾白虎敢如此施为,背后应当有魔君的手笔。”
听段濯说了这许多,之前恶补过修真史的晏如忽而有了点记忆,“啊”了一声。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陡然想起,段濯的父亲段轲就是在斩杀沈川后身陨的。
这些世家出身的人还真是不一般,街头听个戏都能听到人家的血泪旧事。
“原来如此,”晏如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只做无知无觉,道,“是不是快酉时了,我们去景明轩吧。”
段濯点点头,目光落在戏台上,又无声收回。
晏如拉过他的手,二人相携而去。
戏台上锣鼓喧天的恩恩怨怨,也都被抛之脑后,一个拐角后,便就此烟消云散了。
…
景明轩内,顺着雕花木阶拾级而上,在小二的指引下,段濯和晏如来到了夏晚定好的雅间。
夏晚已经到了,见二人赴约,忙起身相迎。
此番是他本人做东设宴,且还有个叫人不敢冒犯的段濯,夏晚冷静过后,行为举止比方才在大街上“耍猴”要端方不少,好歹是撑住了夏家岌岌可危的脸面。
“段兄,嫂夫人,快快入座。”
夏晚引着二人坐了上座,自己也入座,道:“阿星此番是偷跑出来的,如今入夜,恐叫长辈发现,所以我已差人将他送回丹霞岭,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段濯淡淡道:“无妨。”
夏晚继续客气道:“不知二位喜欢吃些什么,我也不好妄自主张,不如你们先点吧。”
段濯于是问晏如:“你想吃什么?”
晏如知道他是一番好意,然而她一向是只知道吃,却不知道门道的那种人,以前在食堂打饭,点的频率最高的两个菜,一个叫“来个这个”,一个叫“来个那个”,实在是毫无水平。
她默然片刻,微笑问小二:“你们这有什么菜?”
“诶哟,那可多了,不过今个儿过节,小的便挑些好听的说吧,”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甩,笑容喜庆地报起了菜名,“我们这有绝代双骄、青龙卧雪、银芽盖被…”
“等等,等等,”晏如听得一头雾水,忙打断他,“那绝代双骄是什么?”
小二:“青辣椒炒红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