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眼巴巴看了他半天,段濯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夜深了,快睡吧。”
“好吧。”
见段濯不欲多言,晏如也没再问。
洗漱过后,她和衣上榻,语气自然地问杵在原地的段濯:“你不过来吗?”
至于晏如心里到底有没有她表现得那么自然,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段濯没有回答,又在原地杵了片刻,这才翻身上榻。
他曲指,对着烛火隔空一弹,室内顿时黑成一片。
段濯没有打坐,二人并排挤在窄小的榻上,盖着一床略带霉味的被子,那缕好闻的梅香存在感愈发强烈。
晏如一时有些睡不着,她觉得自己有病。
一方面,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危机,以及心里那点可笑的软弱,她选择与段濯段了个干干净净。
一方面,只要段濯在身边,她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饮鸩止渴。
有些人啊,就是这样,有勇气选择失去,却没勇气选择拿起,可若是真的不惧失去,又何妨当下拿起一观?
将那点软弱压在心底,晏如又不由想,要是这个世界只有仙修没有魔修就好了,她也能少点顾忌。
不过要是没有魔修,她多半也遇不上段濯。
胡思乱想间,她忽而就意会了方才段濯避而不谈的话题。
会不会,那位赵行路也跟魔修有什么倒霉的纠葛,所以才去不了仙门?
或许是睡前多思多虑,晏如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现代,去接弟弟放学。
同时她还未卜先知了学校里有一个杀手,随时准备将所有人都杀掉,她诚惶诚恐地赶紧去找那个P成段濯脸蛋的弟弟,然而杀手已经出现在了段濯面前。
晏如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段濯面前,告诉段濯老师找他。
然后她拖住了杀手,可是心里却止不住的害怕,不知道该怎样跑掉。
杀手冷不丁道:“你的心跳太快了。”
然后杀手掏出刀就要捅向她的心脏,她反抗了一阵,忽而又懒得反抗了。
于是杀手的刀,穿过了她的心脏。
可是梦里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是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道:“你们在一起,就是这个下场。”
晏如悚然抬头,却发现杀手不知不觉换成了她自己的脸,而她自己,则变成了段濯!
一直没感觉的心脏忽而疼痛如绞,直射而出的鲜血落地如梅,双手紧紧捂着心脏,晏如一阵恍惚。
到底是谁要死了?
“做噩梦了?”
低低的声音在晏如耳边响起,她尤自出神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梦醒了,并且——
她的双手都环在段濯身上,还勒得死死的!
晏如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后脑勺却又不小心撞上了墙,“咚”一声闷响。
“还好吗,”段濯起身,伸手探向晏如的脑袋,“我看看。”
晏如躲开他的手,闷闷道:“疼。”
“我这有药,”段濯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后脑勺,“好像有点肿了。”
段濯下榻,重新将蜡烛点上,放在床边。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丹药,用灵力化开,俯身一点点揉进了晏如的发根。
“你这样,叫我如何能放心。”
段濯声音平淡,晏如却听得心里发沉。
好一会,她才低低道:“放心好了,我以前可是个神医。”
“方神医,请问您给人开方的时候,能把字写明白吗?”
段濯不冷不热地刺了她一句。
“那我以后逢人就说,”晏如阴恻恻地威胁道,“我这手字是在凌云山庄学的。”
段濯淡淡道:“方神医要真敢这么说,凌云山庄也不介意抓你回炉重造。”
“好吧,那你说你跟哪家有仇,”晏如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扯淡道,“我可以换一家泼脏水。”
段濯将药抹好了,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有这些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练字。”
晏如正欲翻过身来,又想起自己的后脑勺,只好半侧着身子道:“练练练,我以前的字好着呢,等我练好了以后就…”
她本想说“练好了就给你看看”,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最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地来了句:“…烧给你。”
段濯:“…”
“捎带的捎,捎带的捎。”
晏如觑着段濯的脸色,感觉自己在挨打的边缘,当即急中生智。
“明日还要赶路,睡吧。”
段濯无奈地摇摇头,熄了烛火,重新躺回榻上。
这么插科打诨一场,晏如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梦见啥了,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段濯这一回醒得早,晏如穿戴妥当后,出门去寻他,却见段濯在中庭舞剑,赵行路站在一旁观摩,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晏如学识有限,只看得出这不是千山雪,也不是无名剑法。
段濯无论使什么剑法都是一样的白衣冠世,飘逸出尘,即至雪亮的剑光回鞘,赵行路还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阅剑如此,不枉此生,赵某不枉此生啊。”
赵行路倏而且笑且哭,对着段濯深深一礼,几与地齐。
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