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庭院里的梧桐树阴郁的很好看,南笙独坐在石凳上仰望着,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不远处,花楹拿了件薄薄的斗篷出来,迎面碰上大成。
“大成兄弟,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侯爷呢?”
大成声音低沉:“殿下可在屋里?”
花楹看了眼南笙所在的地方,大成一句话没有,径直走了过去。
“如何?”南笙看了眼他身后。
大成神情焦灼:“自晌午传召入宫,已经过了大半日,还不见出来。问了殿前的侍卫,都说圣上就在玉蓬宫,今日不曾见过旁的官员。我在景门外侯着,眼见着天都要黑了,心里也没个主意,这才来回禀殿下,不知殿下······”
“圣上果然动怒了。”
大成:“那怎么办,侯爷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你说圣上今日未见旁人?”
“不错,风图南请奏,但被圣上推拒了,只留了奏疏,未见其人。”
风图南进宫,无非也接到了青州福源客栈出事的消息,皇帝既未见他,心里必然还是悬而未决,可问题是,青州据此两日路程,纵然是寻到了证人,最快也得三五日之后。
皇帝能有那么大的耐心吗?
“可问过老爷夫人了,他们怎么说?”
沈砚辞虽是个修撰,但毕竟是侯府的大爷,此事他若能出面,当然最好。
大成:“侯爷素来嘱咐,南院的事,不必麻烦老爷夫人。”
原来是他自己不愿同父母往来过深,如今都死到临头了,竟都没想到他们。
“那侯爷在栎阳,可有什么好友同伴,良师同窗,哪怕是有些赏识他的长辈也行。”
大成神情暗淡:“侯爷每日除了上值,便是回府,从不与人多言,更不曾牵涉旁人之事,所以·····所以······”
这便是善独行者的代价了。
大成:“要不还是告诉老爷他们吧,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子,总不至于真的见死不救。”
“也好,出了事,总得招呼一声。”
看着大成疾步离开,花楹不免担忧:“这老爷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公主一面,那日拜堂时,他脸上也没有一点儿喜色,想来侯爷避之不及,也有他的道理,殿下,这种事,老爷恐怕指望不上。”
迎面的风也有些急了,南笙脚下匆忙,肩上的斗篷掉了下来。
“花楹,叫人备好马车,咱们去宫外等。”
不过多时,南笙换好衣裳,由花楹提灯,主仆俩等在垂花门下,大成果然垂头丧气从仰止堂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隐约是个男子。
“侯爷?”
顺着花楹的目光看去,南笙也愣了愣,可等那人再走近些,却发现并非沈轻尘。
风吹过来,面前的提灯摇摇欲坠。
大成也看到了她们:“殿下,老爷他······”
南笙怕他多说多错,紧忙看了眼身后那男子:“可是二公子?”
大成瞬时闭嘴退居一侧。
沈度望着风中女子,略施一礼:“在下沈度,见过殿下。兄长的事父亲已经知道了,他近来忙于公务,身子有些不适,一直进着汤药,方才又因气急,险些倒下,殿下若是想去见他,恐怕得等到明日才行。
你放心,若是今夜兄长回不来,明日一早我便去宫里叩问陛下,至少能知道兄长是因何事受牵,咱们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二公子思虑的是。”
南笙没再多言,等着他离开,沈度见她敷衍自己,觉得没意思,走出去几步,却又回头打量起她的装扮:“殿下这是要进宫?”
“我放心不下,想去宫门外等等。”
“如此夜深,身边可不能没人,要不我陪殿下一起去。”
南笙意外,看了眼大成便径直往外走:“不必麻烦二公子,若有消息,我叫大成来府上回禀,告辞。”
沈度望着消失在不远处的人,冷笑一声:“是有些胆气,可惜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等过了今日,你日后该等的,可就是我这个侯爷了。”
马车行进至宫门口,若要去景门,还得步行。
从前这时宫里早该戒严了,可新皇勤勉政务,特许朝臣深夜进宫,专留了一条通道。
“殿下不会是想直接求见圣上吧?如此,会不会······”
大成深怕侯爷不在,这公主又心思难料,万一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闹出点什么,惹怒了宫里,就不好办了。
南笙:“我一个妇人,哪儿有深更半夜面见圣上的道理?王爷被困了一日,水米未进,无论是否出事,身子也该受不住了。”
与此同时,在玉蓬宫跪了一整日的沈轻尘,终于听到殿内深处,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
膝下的金砖冰冷刺骨,身后的殿门敞开着,冷风席卷着他身上的宽袍朝服。
不一会儿,深黄的烛灯下,那袭明黄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案前,烛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