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提刀背光,沉眸望向这边。
气氛有些诡异。
“他是侩子手。”秋燕出声,诡异感却丝毫未减。
剩下的不用猜也知道,估计是铁匠连刽子手也没放过,他们怕王金强被杀,叫人躲去外地。
可顾秋池不明白,既然老王才是侩子手,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
天边余晖散去,村子沉入夜里。
老王过来客厅,给点上火烛。
他笑容有些憨态,脖子上的符纸晃晃荡荡,很难将他和嗜血的侩子手形象联系到一处。
“饭做好了,两位先吃过再说吧。”
顾秋池没有意见,该打听的都打听完毕,再聊也聊不出关键信息。
他对汤还有阴影,生恐端上来的又是腐烂的肉汤,伸长脖子打量。
幸好,这次端上来的菜都很正常。蔬菜汤清翠泛着油光,深红棕色腊肉表面,油脂颗粒反射昏黄的暖光。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给俩出家人做荤菜。
当然阎回不守戒律,自己也只是只王八,吃肯定是能吃的。
烟熏香味在鼻尖缭绕,顾秋池嘴里疯狂分泌唾液。
“别客气,多吃点。”一家三口热情地弯起嘴角。
今天他还没怎么进过食,肚子咕咕闹,一桌子饭菜在他眼中,不亚于给想睡觉的人递枕头。
还好理智尚在,他用眼神咨询唯一懂的人,对方却没看他。
阎回盯上老王胸口的三角形符纸,拧着眉。
顾秋池口水长流,忍不住拽他衣角:“你看什么呢?能不能先回答我饭菜能不能吃?”
阎回给了他一个遗憾的答案——
不能,因为是死人饭。
可怜兮兮的顾秋池百无聊赖地扒拉碗里白米饭,王嫂给他夹了好几块肉,催促道:“多吃点肉,伤口才能好得快,也能长高高。”
她语气柔和,虽然唠叨,但却并不讨厌。若是自己有个母亲,或许也会这样吧。
顾秋池默默假装扒拉饭。
老王从上桌就没再说过话,秋燕大大咧咧,自己吃自己的。
一顿饭下来,众人交流不过五句话。
阎回装得也挺像回事,最后放下筷子,对着老王道:“劳烦,你的护身符能给我看看吗?”
说不上多礼貌,但比起之前简直是两个人。
老王板起脸,腾地站起来,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看起来也跟换了个芯子样。
“不行,给我的道士说了,这个不能让别人碰。”
“那我们不碰,只近距离看看成吗?”顾秋池打圆场。
“不行。”老王还是这句话,怕两人再问,径直走进卧室。
门砰地关上,顾秋池无奈看向阎回:“你发现什么了?”
“那个护身符不太对劲。”
“哪里有问题,你之前不是说只是辟邪护身的吗?是被假道士骗了,没用吗?”
“不,是真的。”阎回笃定道。
“啊?”顾秋池懵了。
“不太确定。”阎回也无再详细说的意思,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晚点就知道了。”
习惯和尚打哑谜,反正迟早都能知道,顾秋池也不再追问。
农村睡得早,这种农忙季节劳累一天后,睡得更早。
两人毫不意外住进王金强的房间,王嫂勤快地给他俩铺好被子,嘱咐阎回好好照顾自己徒弟,不然就让顾秋池跟她一起睡。
阎回拉着一张脸,不情愿点头保证,王嫂才放心走掉。
顾秋池毫无负担坐上床,询问下一步:“和尚你说,那个铁匠来砍人,会不会和在之前的时间点一样?”
他显然已经默认铁匠等于肌肉男。
和尚用死鱼眼盯着他:“我叫阎回。”
顾秋池:“......”
“算算时间还有一阵,要不我们先睡会儿?”
他默默看向窗外,根据夜色计算时辰。
“我叫阎回。”
“......”
对方不依不饶,顾秋池实在不明白,和尚为什么对名字这么执着。
他勉为其难叫了一声,对方眉眼终于舒展开,还在地上铺好地铺,动作麻利躺上去。
顾秋池不明所以:“你不睡床吗?”
阎回:“习惯了。”
说完人就背过身去,不再理人。
顾秋池真心觉得这和尚很怪,真的很怪......
他也躺上床,趴着缩在被窝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人的身份睡觉。
平时他喜欢在湿润的泥巴上趴着,把脑袋缩回壳里睡觉,那样会有安全感。
被子很暖和也很干,他却并不讨厌,虽然感觉没有外壳很危险,但是还有和尚在。
感知一点点落下去,他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梦里他的视线很高,有个小孩只到他大腿,浑身是血,看不清长相,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某处。
周围好像是什么废墟,看不太真切。
他蹲下和小孩齐平,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孩毫无感情地瞥过他一眼,又移开:“虚伪。”
“为什么这样说?”他感到自己并不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