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铜钱?”顾秋池走过来，仰头打量。

两人心照不宣对上一眼，和尚将铜钱系上一根红绳，绑在他手上。

黄色的铜钱在他腕间摇晃，顾秋池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刚想问有什么用，阎回抱着盒子转身，就愣在了原地，表情刹那间跟见了仇人一样阴沉似鬼。

顾秋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登时瞪大了双眼。

门边的人长得慈眉善目，左眼角下有颗红痣，眯起眼睛笑望着他。

俨然是在执念世界里的程道长。

她自然地朝着两位打招呼:“早上好，这是已经处理完了?”

瞧了瞧阎回的脸，眼睛眯得更深:“我好像见过你。”

能不听过说吗？杀人杀佛杀神杀鬼杀妖，没有不杀的。

顾秋池默默吐槽。

然而对方却忽然惊讶道:“你是不是那个暗恋你师父，最后人死了也没表白的和尚来着。”

阎回鄙视都写脸上，嘴上也没饶人:“程念之，你吃掉你妹妹又比我好多少?”

“还是小时候可爱。”程道长嘴角抽了一下叹息，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红色的舍利子，微笑着递到他面前。

“这个是我遇到发疯铁匠，从他身上拿到的，你需要吗？”

阎回伸手去抢，她速度很快地收回手:“你叫我声师姐我就给你怎么样?”

他的回答是直接抢，两人掌打掌，你来我挡全靠体力，没人用法力，看起来还是相当赏心悦目。

虽然不知道两人什么仇什么怨，顾秋池看戏还是看得挺开心的。

程念之身法很柔软，如水，次次将阎回的攻击挡下化解。阎回的攻击直来直去，但每次都巧妙化开对方的掌击。

总之，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终还是程道长笑眯眯提出休战:“我主庇护的，你主战，这打下去我吃亏，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阎回表情简单粗暴地写着“不做，滚”。

她跟看不懂似的，自顾自道:“此去离城，半人半鬼。我不拦你，但你得帮我杀掉西方鬼王。”

阎回冷笑一声，嘲讽道:“你法力高强，还奈何不了一只孤魂野鬼?”

“哎呀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程念之语气平和，“不像你，仇人遍天下。这鬼王说起来也是你弟弟，不会是你不敢下手吧?”

阎回不语，懒得和她争辩，伸手要舍利子:“不用你说，早晚我也会杀了他的。”

何况要去离城，就必须路过幽州，那里是西方鬼王的地盘。

简直是无法回避。

程念之很满意他的态度，眼眸从眼尾望向旁边的小孩。

那小孩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赫然就是某个她熟悉的人，她怪异地笑了一声，然后拍着阎回的肩膀狂笑不止。

“哎，阎老弟你这还找了个替身，这么小，你还是人吗？”

顾秋池疑惑地歪脑袋。

阎回脸色臭得要杀人，趁机夺回舍利子，眼神带刀地剜向她的手。

然后，啪地一声打下去。

“与你无关。”

程念之纠缠不了这个，就去缠另外一个。

对上她的时候，顾秋池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到了他跟前。

“要不小朋友我给你免费算个命吧?”

“要钱吗？”顾秋池最关心这个。

“看在有缘的份上，不收哦。”

程念之说着，速度很快地拿出铜钱排开，问他:“有什么想算的吗？”

顾秋池有些好奇地看向她手里的铜钱，就是很普通的圆形方孔，一共三枚。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也有些为难，因为他没有想算的。

事业家庭桃花，他都不是很感兴趣，真有点想知道的，那大概是那个邪门和尚吧。

想着，他眼神瞥向对方，没想到对方也看着他。视线相撞的一瞬间，顾秋池假装很忙地低下脑袋。

“没有。”顾秋池回。

程念之却不放弃，还想劝他算算姻缘，结果被阎回一脚踹翻椅子，彻底没了后话。

＊＊＊

这里的人，坟地喜欢埋在高处土坡。

阎回刨了三个并排的土坑，将王家三口的骨殖分别埋好，竖起墓碑。

三道虚浮人影幽幽飘出坟墓，身上黑雾缭绕，紧紧抓着他们无法出去。

阎回手指一勾，黑雾乖顺地涌到他指尖，三道灵魂彻底脱离，朝他们俩鞠躬完飘向西方，黑雾也化作一颗黄色的珠子。

看样子还是那个涨修为的东西，顾秋池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阎回将其举到了他的面前，手指一推推进了他的嘴唇里。

珠子入口即化，丝滑地落入他的胃部，暖洋洋的，让人犯困。

于是他又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无数飞闪而过的碎片，只是这次感知更加清晰。他在万事万物中，是个旁观者，也是参与者，他无处不在。

直到有一天，虚空里传来某人咏颂经文的声音，他从万物之中脱离出来，落到了地上。

顾秋池缓慢地睁开眼睛，刚醒来却十分清醒。

他感觉到自己处于室内，睡在带有幔纱的白金色为主的床上，风吹过，幔纱轻轻飞舞。

顶部的天花板上刻着金色的梵文，空气里是莲花的清香。

他从床上坐起来，肩膀上滑落几缕发丝，他勾在手指上轻轻扯了扯，直到头皮发紧才意识到，那是他的长发。

不仅是头发长长，他整个人都大了好几圈，身上不着片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