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时。
花佳人看着桌上的鱼肉,表情惊讶。
“你上哪里弄来的?”温却邪抬了抬眉毛,面上也略有异色。
“寒潭。”
花佳人随即问道:“那个寒潭里有活鱼?”
“嗯。”花错递了筷子给自家小妹,应了一声道,“昨天掉下来时发现的。还有一件怪事,我今早下水的时候,发现那个寒潭好像比昨日浅了。”
温却邪停箸,皱眉道:“哦?”
“所以我便下潭探查了一番。”花错挑了那盆蒸鱼最好吃的一处,夹到花佳人碗里,意态平淡地道,“那寒潭深不见底,我水里功夫一般,只约略看到潭底好像有些铁索、铁环之类的物事。”
“我以前偶尔也会进来这里,倒还真没想过下潭去看看。”温却邪似笑非笑,“说不定,老祖宗留了什么旷世武功秘籍,或者奇珍异宝在潭底呢。”
花错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问道:“你又不是守墓人,为什么会进来这里?”
温却邪眼中微带打趣之色:“想知道?”
“……”花错看他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眨眼把整盆蒸鱼全部倒进了自己碗里,不由一呆,思绪一下子跑偏了,“你做什么?”
温却邪抬了抬眼皮,悻然道:“总共一条鱼,肉都给了小娘子和你,我还不能吃点羹汤?”
“……”花错张了张嘴,脸上不自觉露出懵然之色。
温却邪继续埋怨道:“你就不能多做几条?”
花错:“……”
“阿兄……其,其实我真的吃不下那么多。”花佳人难得平和对温却邪道,“侯爷若是不嫌弃……”
她把碗往前推了推。
“小娘子是个女子,更是个美丽的女子。而美丽的女子,是用来疼爱、怜惜的。温某再不济,这怜香惜玉之心,却是有的。”温却邪看着花佳人,话却是说给花错听地,“所以,花郎君若是真的疼惜小娘子,怎么不多做几条鱼呢?”
“……我……”花错眼神一阵飘忽,半天才期期艾艾道,“我,我就只抓到一条。”
温却邪眼神凝在他紧珉的唇上,忍不住笑意:“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花郎君。”
“若是小郎君不介意,等下我们一道下水摸鱼去。”他好似心底有些得意,连面上都现了一点得色,“本侯在水中可是一流一的高手,等下要是抓了十条八条,你还能……”
陡地,他后面的语音,都消失了在了一阵碗碟碎裂声中。
花错先是霍然站了起来,然后又砰一声倒下了。
他倒下时,眼、鼻、口、耳,七窍俱血。
“阿兄!!!”花佳人惊叫一声,倾身、跌倒,头磕在石桌上,鲜血淋漓。然后她尚未爬得起身,刚倒下缩成一团的花错忽然疯了一般,遽然跃起,向她扑了过来。
后者正抬头,脸上挂着一道血痕,眼神还来不及由惊忧变成惊讶,‘砰’一声,视线中一蓬蒙蒙血雾,如三秋凄凉薄烟般笼罩了她一头一身。
这刹那,花错如一堆烂肉团,被温却邪一脚踢出好远。
花佳人看温却邪一踢得手,立即揉身向前,右手中食二指凌空连点花错身上十六大要穴的同时,左手运劲在拇指,似准备按向花错喉头,忙疾呼道:“侯爷不可!”
温却邪漠然向她望了一眼,意思是问她: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侯爷此时若强行以内力助我兄长祛毒,恐怕他会立毙于此。”花佳人急道,“人蛊至阴至寒至毒,至刚至阳的眠花宿柳心法虽可一时压制其毒性,但我兄长此时神智颠倒错乱,无法及时疏引体内真力,多股内力逆行冲激,极阴盛阳,他必死无疑。”
温却邪难得默了半响,回身横抱起花佳人,向着卧房走去。
“……温侯爷!”
“当今武林有三大神医,一个是小重山‘六合岐叟’莫老头,一个是唐家铺子的‘唐半夜’唐大爷,还有一个便是‘鬼一针’柩灵子。相传这鬼一针精于针灸,一针下去,能让瞎者明,偻者直,瘫者起,癫者立愈,死而复生。”温却邪边走边道,“小娘子那一手金针度穴的能耐,怕是传自鬼一针吧?”
“烦请侯爷替我取来床头木盒,细盐,再点亮油灯。”花佳人不答,径直道,“我随身所带梅花点舌丸只剩一盒,这里药材匮乏,等下我只能先以金针解散他全身气血,彼时请侯爷先以内力尽快催发药效,再以锦上添花,逆转十二经脉走向……侯爷!”
温却邪把她放在椅上,平静道:“这些蛊虫已成形,随气血经脉在人体内游走,就算我逆转经脉,移穴换窍,以内力加以疏引,你有什么法子取出来?”
花佳人脸色煞白,大声道:“我自有法子!”
“嗯?”
“头顶百会,乃手足三阳经和督脉会聚之所,是八大死穴中唯一不能移转,不会自行封闭血脉的穴位。”花佳人声音发颤,“你只要助我把蛊虫疏引至头顶,我……我会从那里下针。”
温却邪难得神色凝重,沉吟良久,方道:“你确定?”
“别无他法。”花佳人话说得斩钉截铁,眼睛都未霎一下。只那双白玉雕琢般的小手,用力地捏着身下木椅手把,青筋毕露。
“若是失败……”温却邪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你以前可曾……有多少把握?”
“未曾。”花佳人长吸一口气,深深望向温却邪,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可若再不把蛊虫取出来,我兄长撑不过下次毒发。我要救他,就算只有三成把握,也要试一试。”
“侯爷!”等温却邪双手拢在袖中,转身向院中走去时,花佳人忽然唤了他一声,声音带着一点慌,“侯爷会尽全力助我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