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
如果你失败了,你还会承认它是对的吗?
她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很小,却真切。
“是。”至少她不会后悔。
如果你必须违背某些原则才能完成它,你会接受吗?
她愣了一下。
什么是“原则”?是谁的“原则”?她不知道。
但她天真地选了:“是。”
你是否相信,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
“是。”
如果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承认,你还会去做吗?
她深吸一口气,“是。”
你愿意为这件事隐瞒你真正的想法吗?
“是。”
纸带已经打满,她把它放进机器,机器开始缓缓读入,传动轴转动的声音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响着。
几秒后,打字机“哒”的一声,打出一句话。
只有两个字——
去做。
那字还是印得有点歪,但每一笔都很实。
罗简看着那句话,怔了几秒,然后嘴角轻轻翘起来。
她小心地将纸条抽出来,叠成一寸宽的小方块,藏进衣服口袋里。
那不是一个答案,那是一封命运写给她的信。
她站起身,轻轻抚过机器的壳体,就像感谢一个无言的朋友。
走出锅炉房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中,屋子静默如初,风吹动门槛下的一截纸角,仿佛还在回响那两个字。
去做。
翌日清晨,阳光穿过锅炉房斑驳的窗棂洒落一地,像是昨天夜里的那场“天光大梦”从未结束。陈蔚青、沈时砚和罗炽南又在锅炉房忙里偷闲。蔚青在跟朋友们抱怨着管理陈家生意遇到的麻烦事,又问沈时砚往北平的大学寄过去的信有没有回复,什么时候兑现要给罗炽南的位置。
这时罗简拎着包,突然跳进房间里,一脸神秘地对说:“你们昨晚在干嘛呀?我可是干了一件大事!”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展开给大家看。纸上只印着两个字:去做。
“我昨晚去问了机器。”她语气轻快,像在说一场恶作剧,“它居然还真回我了。”
蔚青接过那张纸,怔了一瞬,低声问:“你问了什么?”
“就是…很多问题。”罗简没有细说,但大家都知道,除了去上海的事,还能有什么,“但总归,答案是‘去做’。”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船票,晃了晃:“我已经买好船票啦,上海的船,下周一早上开。反正……就去看看嘛。”
沈时砚严肃地盯着她:“你想清楚了?”
“那当然!”她一屁股坐在木椅子上,晃着腿,“你们都在做你们觉得对的事情,我也想试试我自己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他们三个,眼睛里有一点点亮亮的东西:“不过我会给你们写信的!要记得回我,不准谁装忙不回!”
“还有,我要上报纸啦,说不定改天你们在南州的报亭就能看到‘从锅炉房走出的新星’,你们可得捧场啊!”
她说得很快,很轻松,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和以前一样。但说到最后,她又低了低头,小声说了一句:“……也许,我这辈子就做这一次冒险的事了。”
蔚青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你不是冒险,是出发。”
沈时砚拍拍她的头顶:“带上那张纸条,它说得没错。”
罗炽南一直没有说话,他叹了一口,又抬起头对罗简挤出一个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花生糖,递给她:“信要一周写一次,到了就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钱。”
她接过花生糖咬了一口,嘟囔着:“还是哥对我最好——但钱你还是留着吧。”
临走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锅炉房,笑着朝他们挥手。
“我先去做准备啦,等你们来找我——别太久!”
阳光落在她发梢上,一闪一闪,这群人青春的某一个角,开始悄悄生出离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