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银子爹先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手头困难,随时可以来爹这里支取。你是爹娘生的,不要有心理负担,咱们家不讲究那些臭规矩,安安生生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杏娘猛点头,笑得更加灿烂,她何其有幸,能有如此这般疼爱她的父母。
……
吃过晚饭整理好第二天要带上的背篓,一家人坐在巷子口纳凉。
秋老虎依然猛烈,不过隐约可见穷途末路的迹象,想必蹦跶不了太久。
青叶坐在凉床上屈起两条腿,在小腿上找来找去,白白嫩嫩什么都没有。她不死心又去扒拉她娘的小腿,还是没找到。
杏娘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腿上又没伤?”
“找挠痒痒的伤口啊!”女孩天真地说道,依旧不死心去看爷爷的小腿。
“何竹跟她两个姐姐腿上挠痒痒抓了好多伤口,一结痂就扣掉,它还会继续结痂。何梅姐姐说可好玩了,我中午看她们扣了好半天。
真有意思,有些扣掉还流血呢,她们说一点都不疼,痒才难受呢,只要不痒情愿流血。”
女孩在腿上抓挠两下,浓密的眉毛皱起,“不洗澡的话我也会痒,但是挠几下就好啦。要是把腿抓破流血,那得多疼啊,她们怎么会说一点都不疼呢?”
看着女儿稚气的脸蛋,白乎乎如刚出锅的馒头,这也是个在蜜罐里泡大的。
虽然农忙时也去田里帮忙,也只是白日送两顿茶水和饭菜,傍晚太阳落山了去抱稻谷,实则没做过什么重活。
不像何家的三个女儿,这个双抢几乎跟大人似的成天泡在田里,从白天晒到晚上。
个个晒得黢黑,脸上的皮都爆了,笑起来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越发显得黑瘦。
田里闷热异常,潮湿不透气,大人尚且热出一身疹子,何况是皮娇肉嫩的女孩子。收了稻谷紧接着是栽秧,日日泡在污水里更是难受。
想必几个女孩子风吹日晒加上泡水,腿上起了疹子。
夜里睡觉熬不住痒意,胡乱死劲抓挠一番,抓破皮流了血才好受。比起抓心捞肺,恨不得撕掉一层皮的痒意,扣掉结痂流点血,痛意中又有一阵舒爽、满足感。
眼见天色还早,杏娘起身回房找出两个小瓷瓶,摇着蒲扇往何家走去。
云娘正在院子里给小儿子洗澡,小家伙跟青皮同岁,长得圆乎乎,虎头虎脑,可比青皮结实多了。
“嫂子还在忙呢?”
云娘抬头看一眼来人,“你家每天收拾得可够早的,我是真羡慕你呀,有公婆帮衬就是好,不像我家……”
她苦笑一声,无力地叹一口气,“我家的公婆呀,有还不如没有呢,起码眼不见心不烦。没了指望,也就彻底不去想了。”
杏娘端来一张小板凳坐下,“嫂子得往前看,家里的女孩儿一天天大了,能帮爹娘不说,过不了多久说亲的能把门槛踩薄一层。到时只管好好摆你丈母娘的谱,自有三个女婿抢着上前帮忙,指不定你要挑花眼呢。”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云娘抱小儿子起身,小家伙乐不思蜀拍打盆里的水不肯站起来,溅出的水花淋了她一身。
“我不指望她们嫁到多富贵的人家,嫁得好了受欺负,娘家都不敢上门说理。只要待她们好,比她们娘嫁得好,有公婆帮衬就行。”
杏娘安慰道:“都是勤快的好孩子,农忙时比得上大人了,大伙都看在眼里,往后指定差不了。”
她拿出两个小瓷瓶,“听我家丫头说,你家的姐妹三个腿上起了疹子,孩子痒得难受,挠得腿上都是疤。
这是我爹配置的药膏,治疗疹子最是对症,我家今年田少没往常忙,我今年就没起疹子。这些是我用剩下的,你要是不嫌弃,拿给孩子们用。”
云娘给小儿子擦干身子,拍拍他的屁股,让他去找大姐拿衣裳。
手上的水也擦干净,双手接过瓷瓶,“多谢你的好意,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不瞒你说,看着她们的那个样子,我这当娘的也心疼,哪还像一个女孩子的腿,坑坑洼洼全是伤疤。
冬日里长好了,到了夏天照样复发,也不是没去镇上买过药膏,可涂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原也听说过李老先生制的药好,可毕竟不是什么大毛病,贸贸然不好求上门,一直就这么拖着。
你送来的这些药膏,可算是雪中送炭,真的多谢你。”
云娘再三道谢弄得杏娘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嗨,不是什么大事,嫂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平日里懵懂无知的,多亏了嫂子教我,跟着嫂子我也长了不少见识。
若是日后嫂子需要什么膏药,跟我说一声就是,我家里没有的去我娘家拿,方便的很。”
“那敢情好,托你的福,我们也能用上李老先生制的药。我听说外头好多人想买老先生的药,可惜他老人家不往外售卖,只给亲近的人准备,可谓是千金难求啊!”
云娘从内心深处发出感慨,有这般厉害的爹,日子何尝不好过,也养得杏娘不知世事的模样。
如今虽说长了点心眼,也只是对讨厌的人警惕、防备,对别人还是一个傻大妞。
杏娘乐不可支:“我爹爹就是懒,要不是家里人要用,他才不做呢。连画符纸都偷懒,天天被我娘撵得鸡飞狗跳,变着法的躲避我娘的视线。”
直至今天,杏娘依然认为她爹是想偷懒才不当大夫的,李老爷子还说她长大了,着实想的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