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货?今年不是才到采鲛珠的时候嘛。”
“不长进的……东南郡这会儿可不安生,鲛珠让不让采都不知道呢。”
“诶?鲛族跟上面真闹开啦?”
“九成九——我北郡那二姑婆啊说上面新要了不少盐铁。这平白无故的哪用得着这么多铁,肯定是要造家伙什!”
“哼,要我说,早该收拾那群鱼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啥也不干就在东南郡作威作福……嘁,看着就不爽。”
“嘘——咱回头还得跟鲛族打交道,这些话可不得给外说。”
“这不是咱们自个儿说说么。再说了,又不是单我一个这么想。我东南郡认识的那几个弟兄可都说鲛族有不少腌臜事呢……”
林亭鹤半敛的乌瞳里映着篝火。他眸光一动,袖中的手掐了个法诀。
小镖头本想收了话头,出口却小声道:“——这我也听说不少。打自然是不打得好,但鲛族也确实太招眼了……生来就是出门金车鲛绡垫脚的,天底下还有多少穷苦人哦……”
“可不是呢!”方才言辞激烈的那名男子拍了拍大腿,“这么好的福哪有独一个享的道理。那些护着鲛族的渔头也蠢,他们鲛神要真眷顾他们,送什么鱼啊,送鲛珠得了……”
林亭鹤听他们顺着这话扯了下去,又旁听了两夜,心愈听愈沉。
鲛族和宸朝潜藏经年的矛盾快彻底爆发了。当双方龃龉闹得沸沸扬扬,连普通商人都能说出中个内情出来,往往只意味着一件事——一方造势,要动武了。
这更是令林亭鹤担忧的是,几日下来,他根本没听见对鲛族有利的言论。
鲛族居然没有任何应对?
这很不应该。以符泽的能力,鲛族底蕴深厚,再怎么也不该在人言上落此下风。除非……
林亭鹤想到那个可能,不禁捏了把汗。
他按捺着不宁的心神,在抵达下一座城池后提前离开了商队,另起阵法直达九海沿岸。
林亭鹤放出神识笼罩九海和雩城,凝神片刻,身形一闪落到鲛族在雩城的御赐府邸外头。
他甫一落地,身侧却忽地两道破空之声。
林亭鹤飞身后撤翻腕一抵,直指命脉的水箭偏了方向,凶势不改地钉入了石板地中。
“两位鲛卫,”林亭鹤一道真气定住还想射水箭的两只鲛人,接着道,“我来寻你们少鲛王,烦请哪位带个路。”
被困住的鲛卫对视一眼,其中看着年少些的那只立即朝林亭鹤破口骂道:“呸,就凭你这……你……你长得好看也别想见吾族小王君!”
林亭鹤微微一笑,倘若羲泽在就能看出他现已有些不耐烦了。
“我若非要见呢?”林亭鹤轻声道。
觉察到林亭鹤转瞬就用神识封住了这方领域,另一只鲛卫用低吟制住了还在骂人的同僚,坚持与林亭鹤对视,出声道:“你要见小王君,可有信物?”
所谓的信物,林亭鹤还真有。原先羲泽给了他一块玉珊瑚牌在鲛族行走,但林亭鹤哪次来鲛族不是羲泽亲自接亲自陪的,何时用到过这玩意儿,早不知塞哪堆羲泽送的珍宝里了。
林亭鹤这头在回想那珊瑚牌搁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两只鲛卫见他沉默不语,眼神愈发不善,兽般的竖瞳隐隐可见。
酉方眯起眼,用鲛人语同支爻说道:“支,昼领原说何时来?”
支爻嘴上又开始扯着嗓子骂人,趁着气口回道:“快换值了。”
“你我拖住这人,撑到昼领来。”酉方指示完又补充道,“这人很厉害,千万小心。”
支爻耳骨微动,听见鲛语三声倒数,周身骨头顿时一缩,生生从真气束缚中挣了出来,轻巧点地,满弓的弦一般朝林亭鹤攻了过去。
酉方则是化爪割开真气,移动间数道水箭疾射向闲闲站在原地的林亭鹤。
林亭鹤脑中才回忆到第三个袖袋,便觉手中真气一松,在心底压了几天的暗火腾一下燃起来了。
他拨开水箭前跨一步,身形凭空移至两鲛身后,疑问道:“二位连找信物的时间也不留么?”
“——那我何必出示。”
鲛卫的攻击连林亭鹤一片衣角也没沾到。林亭鹤摇头间话音将落,弹指开了正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鲛王府。
“不劳烦二位了,我自己进去。”
宸朝人什么时候多了这种本事?!支爻数爪落空,落地回扑的同时满是惊愕。
不行,不能放他进去,小王君不能再出事了!酉方心底发寒,立时张口尖啸。尖利的警示声骤然突破神识的封锁,洪潮般传遍了鲛王府。
林亭鹤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他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关头伤到鲛人,对羲泽少一个鲛族就少一分力量。
面对朝他包抄来的鲛卫,林亭鹤不得不克制着下手见血的冲动,一肚子火是越烧越旺。
溯昼听见鲛卫的警示,三两句吩咐毕便带着三队鲛卫守住鲛王府门口,自己带着几只鲛直奔擒敌现场。
当看清十几名鲛人包围中的身影时,溯昼脸上的涛纹顿时一抽,飞蹿着下场拦下两边攻势,朝鲛卫们喝的那声鲛语几乎变了调:“都住手!这位可是王族贵客!”
见堪堪拦下了鲛卫动作,溯昼大松口气,回身道:“林道君,请……”
林亭鹤看着他冷笑一声,狠狠一拳捶了下去。
陌生的鲛卫不好下手,皮肉伤恢复快的熟鲛倒刚好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