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余祈生睡得并不踏实，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客厅，一切熟悉的东西比昨晚更加清晰具体地撞进余祈生的眼睛里。

他起身将卧室门一关，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亮，又将卧室里还没有拉开的窗帘闭得更紧。

然后闭眼躺在床上，思考着什么。

直到一阵毫不间断的敲门声响起，才打破了压抑了许久的沉默。

是开锁师傅配好钥匙送货上门的。余祈生道过谢，开始收拾洗漱。

他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去浦厦之角看看。

拒绝了前厅礼仪人员的热情接待，余祈生看着这一富丽堂皇的餐馆，独自一人往里走去。

他缓缓走上二楼的阶梯，站定在二楼围栏旁向一楼望去。餐厅生意很好，几乎每桌人都满了，他一一望过去，并没有看见他所认识的人，也没有看见寻找他的人。

二楼只有几张桌子，主要是包间，包间门都是关着的，单坐在外面的人里也都没有要找他的。

他挨着一张桌子坐下，很快就过来一个服务员，客气地问他要吃点什么。

余祈生礼貌颔首，“稍等一会，我等人。”

“好的先生。”

服务员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后，离开了。

餐厅的客人络绎不绝，服务员几次从他身边走过，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余祈生渐渐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想多了，或许真的只是吴静给他提供的一个工作建议而已。

当第四个服务员过来询问他点什么并给他杯里加茶水的时候，余祈生终于坐不住了，他抬手制止了服务员倒茶的动作，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向人道歉：

“抱歉，我不点菜。”他硬着头皮，随口扯一个谎，“我是来应聘的。”

服务员显然是吃了一惊，“应聘的？”但态度依旧非常良好，“好的先生，应聘在前台登记和投递简历，我带您去？”

余祈生起身，正要拒绝服务员的好意，准备直接离开。

却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喊，“余祈生？”

余祈生回头，看见吕卫颇显激动地冲他挥舞着手臂，从楼梯口上来，朝这边快速地跑来。

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拍了拍。“余祈生，终于把你蹲到了！”

似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些尴尬，吕卫回归到余祈生印象中内向的样子，悄悄地撤回了胳膊，转向服务员。不等余祈生开口，就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快速地点了四个菜。

“我记得你应该没什么忌口的吧？我点的这些没问题吧，看看够不够？还有什么想吃的都点上，我请客。”

吕卫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余祈生根本没去听他点的什么菜，只是低头看了眼菜单，言简意赅。

“没有，够了。”

等服务员走后，二人面对面坐下，吕卫笑着去看余祈生，微微调侃他，“不愧是你啊余祈生，依旧这么冷淡。”

余祈生眉眼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样？现在研究生也开学了吧……感觉咋样？……你跟的还是赵清安老师吧？”

余祈生撤回目光，“嗯。”

他朝一楼扫视了一圈，随后看向吕卫，“纸条是你让小女孩递给我的？”

“对啊。”吕卫斟酌着措辞，似乎并不敢指责他，但语句中充满了苦水，一股脑地向他倾倒：“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打不通，拜托其他人也联系不上你，我依稀记得大学群里面有统计家庭住址的共享文档，就翻了翻你的住址。”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守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你人，昨晚终于见到你了，但我临时被通知要加班赶工，想着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你讲清楚原委，又怕你手机还打不通，所以情急之下写了张字条让小孩递给你。”

余祈生也没想到自己没了手机能让这么多人找，他轻咳一声，默默解释了一句：“我手机丢了。”

吕卫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死活打不通了，当初微信一直不回，他还以为自己被余祈生拉黑了呢。

“找我什么事？”

吕卫眼神闪躲，有一丝不好意思，他斟酌白天，试探性地开口：“我们公司现在在做一个存算一体的项目，我组长说浦清大学有一个团队在这方面比较厉害，正好我是浦大出来的，就想着让我去谈谈合作……”

他看了眼余祈生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并没有注意到余祈生攥着杯口的手轻轻动了动。

“你知道的……我和赵老师有一些事闹得不愉快，他拉黑了我……”

“抱歉。”余祈生陡然打断了他的话，但又没接着说什么，吕卫不知道他这是为了那件事感到抱歉还是因为要拒绝帮他忙了。

他有些慌张，生怕被余祈生拒绝。“你和赵老师关系那么好，本科就跟着他做项目了，研究生又是他的学生，你帮我和他说说，就……牵个线搭个桥可以吗？”

“这忙我帮不了。”余祈生出言拒绝。

吕卫虽然想过余祈生会拒绝他，但听到这一句时还是怔愣了一下。他短促地皱了皱眉，又快速恢复正常，望着余祈生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我联系不到赵老师，而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你就帮我和他提一句都不行吗？”

“那可以帮我向他求求情吗？让他同意我的好友验证，我来跟他商量合作……”

吕卫面露难过，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余祈生敛了眉目，“我不是他的学生了。”

“什么意思？”吕卫一改委屈面容，眉头紧锁已经有几分怒意，即使余祈生看过来，他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掩饰。

他只当余祈生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尽管他都已经退了很多步了。

余祈生没什么情绪地：“我研究生错过报名时间，现在已经不是研究生了。”

吕卫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余祈生话语的可信性。可就算真的是骗他的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拿起身边的黑包，开始从里掏着什么。

余祈生脸色终于有所变化，他看着吕卫掏出一沓捆好的红钞摆在桌子上，神情开始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