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晨羽在喊他开会时，那句话里的“项目部”三个字点醒了他，他这些天只考虑到了吕卫的公司，似乎没考虑到吕卫的部门。

他依稀记得吕卫找他的那天，提到了是项目组组长要他去和赵清安谈合作的。

不到十五人的会议显得紧急又严肃，是针对此次由国家牵头组织的国企、私企合作的重大项目，进行一场达新科创内部的紧急会议。

温兴传人虽不在现场，但连接着线上会议，也不可避免地进行了一大段开场言论。

余祈生作为技术组参与人员，坐在会议桌的最末尾，一言不发地似乎真在认真聆听每个人的讲话内容。

他轻轻拍了拍关晨羽的胳膊，低声说道：“羽哥，我看几位领导也累了，有没有一次性杯子可以接点咖啡？”

项目部成员们像是熬了很多天的大夜，黑眼圈在会议室亮眼的灯光下怎么也遮不住。关晨羽听了余祈生的话，快速扫视了一圈，看到有几人已经打起了哈欠。

他连忙在会议室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袋一次性纸杯，默默地出门接了几杯咖啡一一给人递到了手边。

余祈生眼神在一人身上停留一瞬，眼睛微微眯起。

那人没有去碰关晨羽给的咖啡，而是在众人都端起纸杯喝咖啡的时候，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在手里倒了倒，最后喂进嘴里，就着桌前的矿泉水，咽了下去。

余祈生看得清楚，正与他手里的蓝色药丸一样，别无二致。

关晨羽收到了每位领导的点头致谢，他心情颇好地回到余祈生身边坐下，侧身对着人竖起一个大拇指：“懂事！”

余祈生无暇顾及他，心里默念着摆放在那人跟前的身份牌上的名字，低头在公司的大群里翻找起来。

找到一个备注为“项目部-三组组长陈鹏”的头像，点进去，加好友。

好友申请直到会议结束、余祈生乘着电梯往一楼下时，才得到了对方的同意。

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旋即开门见山地问道：

【常听我室友吕卫提起他在公司的领导，您就是让他赞不绝口的陈组长吧？】

通话记录上方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下一秒，余祈生心里的答案得到证实：

【你好啊小余，叫我鹏哥就好，吕卫曾是我们组的组员】

余祈生推开达新科创的大门，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飞速打出几个字——

【鹏哥，幸会，多多关照】

·

车子停在了路口，江淮抬眼看去，知道这是地铁站附近。

他看见余祈生冷峻的眉头皱起，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死死扣在上面，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如果补品只是公司的福利，余祈生还不会将吕卫的开除和江淮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蓝色药丸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目前看来似乎只有吕卫所在的项目组在发这个补品。

吕卫刚和他见面后就被无故开除，恰巧江淮又出现在了达新科创，余祈生第一句所问的“吕卫是你开除的？”其实只是一句试探，他只是猜想到了这一层，而一旦江淮承认，就不得不引发余祈生的深思了。

他并不觉得吕卫和江淮之间有什么个人恩怨，唯一能解释通的也是他最不敢深想下去的——

江淮知道他来达新科创是为了这个药丸，并且在阻止他调查那个曾出现在他爸案发现场的可疑药瓶。

余祈生深吸两口气，又听见江淮的坦白：“这些你当初没告诉我的，是我查到的。你可以出于责任心不追究他的过错，但我没必要扮演着什么善意的角色。”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余祈生，你知道的，我很生气。”

余祈生被他语气里的认真怔住了，他几乎就要压下心中的质疑，但几个呼吸间，他又回归了理智，沉声开口：“偏偏要在我入职达新科创的这时候，你去调查四个月前的事？”

他虽是疑问句，但话语间的语气很淡，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在某个平常的午后，平淡地询问江淮，吃了没有？

江淮似乎料想到了他会这么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拿在手里观看。

“你和吕卫见面的那一天，恰巧我正好在浦厦之角吃饭。”

余祈生转眼看去，照片里正是他的背影和正在说话的吕卫。

自他大三和江淮出去租房子后，江淮很难再碰上他的室友，所以他能想到江淮定是一开始没有认出吕卫来。

那么动手调查吕卫就可以算是顺理成章的事。

江淮的回答实在天衣无缝，余祈生很难再去质疑这个理由。

他沉默片刻，将车钥匙放在江淮眼前的中控台上，睫毛动了动，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余祈生下了车，江淮透过后视镜，望着他的背影穿过人群，一步步走进地铁口，直至消失无影。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打火机，在照片的一角点燃，火焰映照着他眼里的眸色，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江淮看着它慢慢燃烧到最后一块，指尖轻轻一捻，将最后的一丝火苗熄灭。

·

收到李冬消息的时候，江淮刚离开地铁口不到二十分钟，还驱车行驶在路上。他快速地扫了一眼消息，给李冬拨了过去。

“少爷，陈鹏有动静了。”

江淮目光一沉。

李冬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在室内，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人声和音乐。“陈鹏来到了一家酒吧，但他就在角落里坐着，偶尔吃两口水果，也不喝酒，也不跳舞的。”

“应该是在等人。”李冬推断道。

江淮转着方向盘，询问：“地点？”

“仙江路东一巷138号，菲玉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