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回忆起那趟山城开往江城的高铁,没有商务座,一等座也售罄
所以他只好买二等座。
那是他唯一一次坐二等座,也是他唯一一次对一个人记忆深刻。
陈津从小就不喜欢人员密集的地方,落了座干脆就戴上耳塞和眼罩,背靠椅子叉手环胸,闭眼养神。
前面的吵闹声扰乱了他刚刚沉下来的心绪,他随即摘下眼罩和耳塞寻声望去。
斜前方有一个女孩正和老奶奶对对峙。
女孩提着一个小小的灰色行李箱站在过道上,看样子刚上车:“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位置,请您让开。”
“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发扬一下道德品质行不行,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个德行?”老奶奶吐出的飞沫在空中显性,最后落点到女生的脸上。
女孩闭眼呼出一口气,手也攥得极紧:“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叫乘警过来。”
“呸!”老人吐了一口唾沫到女孩脚边,她斜眼尖声问:“你妈妈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你别管我妈教我没,至少我有妈妈。”
女孩笑了一下,仿佛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铺垫,她加大音量,让全车人都可以听见。
“不像有些人连个妈都没有。”
老人在一瞬间破防,她猛然起身去抓的女孩的脸,幸好女孩反应迅速,侧身躲开,丝毫不给她伤害自己的机会。
老人前倾着身体,没有任何支撑物,刚好高铁在此刻分道,车身抖了一下,逼得她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女孩双手环胸:“人老了就别卖老了,不值钱。”
听到这句话,陈津没忍住笑了起来,脑海中下意识浮现一句话:嘴还挺毒的。
乘警很快就出现在前面的通道里,制服了老人。
“好了好了,我走还不是吗,真是的。”
女孩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勾唇浅笑,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后的舒畅,勇敢而热烈。
那样明媚的笑容不可多见,以至于陈津到现在还记得她的模样。
广播里开始放下课铃,急促的铃声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教室里的人员开始流动。
季明月抱着书和余宛从前门走了进来。
从陈津的视角来看,季明月低着头,认真听身边人说话,偶尔会抿唇微笑,不过几秒就消失了,就像电影开头的幕布。
陈津的视线一直跟随她,毫不避讳。他很好奇,一个人的气质和行为怎么会如此天差地别。
季明月抬眸间,刚好和陈津的视线相撞,在对上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里燃烧着如火焰一般的探究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心中困惑,立刻错开视线,防止焰火波及自己。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翻开数学书,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到书页上。
人影挡住了透进窗户里的阳光,陈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津哥,发什么呆啊,下节课我们班体育课,来不来打球。”
陈津闻声抬头看他,眼角荡漾着笑意,他勾住陆平的脖颈起身,语气里充斥着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好啊,走。”
身旁笼罩的注视散去后,季明月顿感轻松,她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时钟,离上课还有一分钟。
季明月拍了拍余宛的肩膀,等余宛转过头,她用笔指了指空位,说:“老师不管他逃课吗?”
“他啊——”余宛摇头:“不管。”
季明月的眼神定在身旁的空位上。
逃课,睡觉,被贴公告栏。陈津在她心中的定位越发清晰。
*
江城中学不愧为百年名校。
在季明月以前的学校,语文课就是老师照着PPT上的文字念一遍。
而现在的语文老师,给每个人发了几张语文试卷,限时让他们连题型。
练一种题型就总结该题型的方法论。
一旦课堂充实起来,学生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季明月也不例外,她还在记笔记,下课铃已经响起。
握紧笔的手有些酸痛,她放下笔,偏头看向那张座位,依旧空荡荡的。
天上的乌云随风消散,被它藏起来的太阳露出了金灿灿的脸庞。
季明月望着红日蓝天,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目光往下移,阳光洒满操场,蓝球场地里,一群穿着短袖的男生齐齐围住另一个单手拍球的人,拍球的人去往哪个方向,其他人如群鱼一样尾随。
陈津的就是那个掌控鱼群方向的人,他的模样和身材实在太过出众,所以季明月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在看他们打篮球吗?”余宛走了过来。
季明月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男生打球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你这样的美女好看。”余宛环住她,一口一个美女宝宝叫着。
季明月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外露的情绪太过热烈,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今中午你跟我去吃饭吧”
“好”
陈津第四节课才回来,他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开始讲导数了。
“同学们,这题要用洛必达法则啊”
“报告。”他的声音不大却有极强的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他身上。
陈津换了一件纯白卫衣,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但套在他身上,季明月萌发了一种这衣服很贵的感觉。
班主任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想起了些事,还是按耐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留下一句“进来。”时候转头拿着粉笔继续解复习资料上的导数题。
陈津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水杯仰头喝水。
美好的事物往往会自动吸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