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南星看着它，眼睛都亮了。

我说：“就这双。”

店员问：“您要现金支付还是刷卡呢？”

我问：“多少钱？”

店员说：“现在在打折——”

我听到“打折”，心下已有了不详的预感，根据我微薄的购物经验，这么说的东西都很贵。

我做好了把剩下的一千六百块都留在这的准备。

可价格是——

“5230块。”

我头晕。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我人已经向后一倒，跌坐在试鞋的凳子上。

“女士，您还好吗？”

“我、我……”

我说不出话。

一旁的丛南星在默默将脚上的新鞋脱下，换回她的那双看不出颜色的白鞋。

我看着她，心里难过到不行。

我好愚蠢。

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我们显然不是唯一误入宫殿的外来者，店员的脸上已然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

我以为，她要无视我们离开了。

她没有。

她弯起眼睛看我们，像要一直等到我们亲口说出“付不起”才肯走。

这于我没什么难度，付不起就是付不起。

我就要开口，丛南星的手拦住我，她低声说，她来付。

我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不是她居然有5000块，而是她居然要用5000块买一双鞋。

‘为什么啊？！’

我用口型问她。

她不理会我，低头在自己的包中翻找，她取出厚厚的一沓钱，每一张都破烂、都经年累月。

我想起来，她从十二岁的时候就偷偷在外打各种零工，大家都传她有很多积蓄。

具体有多少呢？

现在我知道了，5000块，不多不少。

她还缺300，我给她了，然后这全部的一沓钱都被那个店员收下。

店员开发票，店员包装鞋子，店员送我们离开。

整个过程，我都麻木地看着，就好像我不在这，我在别处。

丛南星没有再换上那双新鞋。

她急切地想要离开这。

我也是。

等到我们离开，我忍不住出声问她：“丛南星，你傻了吗，你为什么要买那双鞋？”

丛南星说：“耿晚，我说走的时候，我们就该走的。”

“你的意思是，怪我？”

“嗯，怪你。”

“……”

我有点生气，我觉得她不讲道理，可当我要说辩解的话时，我看见她泛红的眼角。

我蓦地沉默。

我突然意识到是什么令丛南星买下那双鞋子。

是自尊心。

是一种要么放下自尊、要么买下鞋子的氛围。

我……是有错误。

我没有照顾到她的自尊心，我以为谁都和我一样可以轻松地说出“付不起”。

“对不起。”

我小声对丛南星说。

她没有听见。

因为这句道歉被我们后方倏地响起的男声盖住。

我还未转身，就听出此人是谁。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也这么想我。

“耿晚，太不幸了，我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皱眉回头，和学院的贵公子面面相觑。

贵公子口中说着“不幸”，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他大概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吧。

他如愿以偿地看见。

他上下扫视我的穿搭，蓝眸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

“耿晚，你打扮得像个四十岁的女人，你那是什么裙子，你那是什么围巾？”

唯有这条围巾我不允许任何人批评它。

我裹了裹围巾，说：“这是我新买的，我很喜欢它。”

“所以，说你品味差。”

“哦。”

“……”

洛琛一直对我的直言毫无办法，他噎在原地，表情变得很难看。

我不想和他僵持在这。

我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来买衣服吗？”

我一定问出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

洛琛的脸色马上由阴转晴，蓝眸里盛满笑意，他一边走向我，一边对我说话。

“耿晚，耿晚，你总是这么迟钝。”

“啊？”

“你连这里的老板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进来了吗？”

他停住了，停在我和丛南星的面前，他下移的目光注意到丛南星手中的包装袋。

他转身和跟在他身后的男子说了几句。

然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喜欢弯着眼睛笑的店员便主动找到我们。

她面色苍白，双手恭敬地递上一个信封。

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丛南星也肯定知道，可是她没有接，我侧目看她，见到她的脸色比店员还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