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未开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支持她审理此案和阻止她审理此案的。
眼下只有季文彬一人对抗萧羿清同林庆良,而林庆良已经失信于皇帝,自然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可萧羿清的所作所为还是足够能影响皇帝决断的。尤锦一双手握成拳头,都到这里了,断不能毁在萧羿清手中。
尤锦一倏地看向萧羿清,眸中闪过寒意。长睫微抬的瞬间,瞧见萧乾元正在看她,蓦地垂下眼眸。
“元儿,你且来说说。”皇帝抬手指向萧乾元,毕竟两个儿子都有可能是未来的帝王,他自是也想看清楚谁更有执政的能力。
几人纷纷看向被点名的萧乾元,尤锦一也不例外,她的眼中藏着一丝期盼。心中暗想,他可别开口说话,若是连他都阻止,那么她所行之事怕是要功亏一篑。
“廷尉林大人几个月都抓不到的人,被尤小姐略施小计缉拿归案,不管是不是碰巧,都足以证明廷尉府确有渎职之责,况且……”
略施小计?此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她的话,倒像是在说她是有些小聪明,能抓住采花贼凭的是运气和廷尉府的不作为。
若再让他这么说下去,皇帝肯定不会让她查采花贼的案子。
一时之间,尤锦一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骂他。
既然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她自然也不能让他白说。
只见她似一口气上不来,明亮的双瞳里晕染着一层薄雾:“早年间,娘亲初入军营,也有人质疑娘亲的能力,”说到情动处,她声泪俱下,“更有甚者曾以女子擅入军营之罪状告母亲,还是陛下开明,这才有了北晋唯一的女将军。”
尚且只说了一句话的萧乾元微微一怔,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女子,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越说眼泪越多,她抬手慌乱的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作风,倒让皇帝想起膝下的长宁公主,不由得叹气。
“没有先例,那便创造先例。自即日起,命尤锦一为廷尉监正,主审采花贼一案,廷尉林庆良旁审。”
“陛下……”
“父皇……”
因听到林庆良旁审,季文彬心忧不甘。
萧羿清上前还欲争辩几句,一同被皇帝打断。
“此事就这么定了,莫要再争辩。”
林庆良没有因为此事受到责罚,自然感恩戴德,着急谢恩:“臣领命。”
对林庆良没能受到惩罚,尤锦一没有丝毫意外,毕竟王充缉拿归案之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而且眼下也尚未断定王充就是猖獗已久的采花贼。
尤锦一瞳孔微微收缩,像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看着林庆良,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转瞬即逝。
前世之仇,今生来报。
且等着吧。
慢慢享受被一点点凌迟的感觉。
她长翘的睫羽忽地一颤,敏锐的捕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来不及闪躲,眼中的凌厉瞬时化作一汪春水,努力勾起却又忍不住下垂的唇角,我见犹怜。
好似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同她完全没有关系。
箫羿清皱起的眉心尚未抚平,得见这一幕不由暗暗叹气。
皇帝见跪在地上的两人眼泪横流,闹心的阖上双眼:“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季文彬在勤政殿待了多久,皇帝便听了多久的哭诉,现下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每一下都敲在额头上,连带着眉骨都隐隐作痛。
大局已定,不管乐意不乐意,几人纷纷行礼突退出殿去。
殿外季文彬冲着林庆良哼吭一声,甩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林庆良下意识的看向箫羿清,不想忍却也不得不忍。他向两位殿下恭恭敬敬的行礼,随后先一步离开。
萧乾元沐浴在毒辣的日光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二位殿下若有要事相商,那我先走……”尤锦一伸手指了指西华门的方向,试图自二人身边离开。
“锦儿,”箫羿清百忙之中看向她,不容拒绝,“我送你回府。”
“其实,我自己可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承受不住两个人的目光,索性不再挣扎,将视线移至他处,“那羿清哥哥,我到前面等你。”
箫羿清默许,她两步并做一步飞一般离开。
石阶之上的箫羿清,因为灼热的日光,额头上已经沁出些许细珠,他的视线落在那抹跳跃的身影上:“兄长是何意?你若还挂念尤大将军对你的那点恩情,理应护她到老。”
把玩手中折扇的萧乾元听到“到老”两个字时,动作明显一滞,随即转瞬而逝。一丝冷笑自喉咙间挤出,眉眼间浮上不屑:“尤大将军为人和善,对你我皆是以诚相待,他对整个北晋的恩情,我自当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