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钿,若是我有朝一日失势,只会比她更惨。”也确实如此。
或许因为恐惧,银钿的双手握上她的袖口:“小姐。”
尤锦一反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别怕,你家小姐现在已经是督察寺卿,轻易不会落得那种地步。”
“那小姐,你会杀了他吗?”银钿毫无心机眼眸闪着困惑,好像不敢相信自家小姐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尤锦一摇摇头,银钿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根本不需要她出手,那人断然不会留他。
“督察寺大人要离开了?”廷尉赵怀兴迎了上来,“日后恐免不了麻烦女子衙堂的配合。”
前世,直至她死,林庆良一直身居廷尉一职。眼下新上任的廷尉赵怀兴究竟是谁的人,她不清楚。亦或许他尚未涉及党争,还未站队。
尤锦一双手抱拳,谦虚道:“也是自然,也请赵廷尉多多指教。”
二人在日头下寒暄一番,方才离开。
*
日头正盛,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连往日聒噪的蝉都噤了声,只在枝干上垂着翅膀,奄奄一息。
尤锦一在晃悠悠的马车上,半梦半醒,身子随着车辙的起伏轻轻摇摆,发髻早已松散,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拂动。
“小姐,我们到了……”银钿的声音似是从梦中传来,尤锦一皱了皱眉,因被打扰而显得不悦。
“小姐,你且快醒一醒,宫里的姑姑来了。”银钿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听到宫里两个字的时候尤锦一立刻睁开了双眼。
颐华宫的掌事姑姑裕安立于尤府府前,身后的小宫女撑着伞,遮住炙热的日光。
尤锦一诧异一闪而过,几步走上前去:“姑姑来了,怎地不入府?如此热的天,若是出了好歹可怎么办?”
裕安面无喜色,只微微俯身:“贵妃娘娘指派的差事怎可懈怠,奴婢在此等候即可。”
“娘娘可是有事嘱托与我?”尤锦一自然知晓慧贤贵妃因何传召她。
“娘娘召督察寺卿入宫觐见,不知大人可否方便前往。”裕安从见了面就一直阴阳怪气,她的态度就是慧贤贵妃的态度,眼下伏小做低才是正确的选择。
“既然娘娘传召,臣没有推却的理由。”
听闻她的话,裕安眉眼微挑,似是不屑:“那么尤大人请吧。”
方才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尤锦一,此刻异常清明。
慧贤贵妃传召于她无非是因为何云军失了兵权一事,毕竟采花贼一案是她审理,必定是要问责于她。
初到颐华宫,宫人声称娘娘还在午休,命她等着。等着也就罢了,偏偏不让进殿,就在院中站着等。
日光毒辣,不出片刻,细密的汗珠便从她额角渗出,顺着瓷白的肌肤缓缓滑落。鬓边的碎发被浸得微湿,黏在颈侧。
她知晓这是慧贤贵妃在立威,也只得忍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慧贤贵妃才悠悠转醒:“瞧我这记性,明明遣人唤了你来却记不得,你等了许久吧?”
尤锦一俯身跪地,低眉敛目,恭谨顺从:“知晓娘娘有午休的习惯,自是不敢扰娘娘清梦,索性也就等着了。”
期间,有宫人递上帕子,便于慧贤贵妃净手。尤锦一能感受到注视自己的那抹视线,不为所动。
“眼下你已经是炙手可热的督查寺卿,再想见你便难了。”
“娘娘言重了,且不说天下都是皇室的子民,单凭羿清,”话至此,尤锦一自觉失言,慌忙改口,“臣同二殿下感情深厚,对娘娘自然同旁人不一样。”
“说的好听。”慧贤贵妃白嫩手指上染着石榴红的豆蔻,一举一动间风情万种,“你若是真的在意清儿,在审理王充一案时便不会如此激进。”
“那王充确实是采花贼没错,况且他的罪行同二殿下并无干系。”尤锦一说的义正言辞,倒叫慧贤贵妃脸色有些难看。
“你!此事当然同清儿没有干系,若真有什么,清儿还能好好的吗?”慧贤贵妃一时失了态,竟没有往日风范,想来她也听过关于采花贼的骇闻。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慧贤贵妃压制住心中的怒气,直勾勾的盯着她。
尤锦一并不畏惧,她仰头对上慧贤贵妃的视线“娘娘若说何大将军,臣尚知晓原因,您是怕何大将军失势,不利于二殿下登上太子之位。”
“娘娘可曾想过,何大将军失势,二殿下雪中送炭,岂不是让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稳固?”
“你说的倒是简单,虎鹤军的兵权也是本宫废了……”情绪激动的慧贤贵妃,转眸瞧见尤锦一的那张脸,声音戛然而止,差一点就让她听了去。
“虎鹤军曾是家父的部下。”尤锦一目光灼灼,眼里充满野心,“为了羿清哥哥,臣愿意一试。”
冰鉴上空雾气萦绕,宫苑深深,竟听不到一声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