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逸猛地抬头,向声音源头处寻去,正巧巧地和树头纤细枝干上垂腿而坐的青衣女子对视上,他当即心里一咯噔。
鬼……啊。
他往后蹦了两步,按习惯来讲后背应该能稳稳当当地贴靠在柏安胸膛而后借力顺顺利利地站实,但这次不知怎的柏安不在,他连着趔趄了几步才堪堪停稳,迷茫地偏头探看两眼。
没看见柏安。
“找我吗?”青衣女子笑着向下探出脑袋,娇软地靠在树干上,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孱弱:“我在你头上啊,小公子?”
顾自逸面上无痕,还算端得住地回答道:“我看到了。”
青衣女子赤脚晃着,说话时左脚往顾自逸在的方向荡了荡,声调婉转音色动人:“公子来这作甚?”
顾自逸抬头把她望着,一时有些走神。
柏安突然不见了,方才又四下无人悄无声息,而他看到这青衣女子时,第一直觉她不是人。
……她不会是柏安变的吧?
不,不可能。
柏安的笑没这么便宜,随便就露出来。
顾自逸又多审视了青衣女子几眼,用事实细节彻底击溃脑海里那个荒诞的想法后,随口道:“我出来消消食。”
“那公子挂的这是什么?”
青衣女子如玉般的脚趾点了点那封信纸的方位,隔着长段距离她看不清也够不着,上半身便往下去探,弯曲到一般男子光是看着似乎便能痛到“面目可憎”的地步后依旧在折弯,直至面颊贴压在脚踝之上些许,她手腕里的钩爪将信纸钩到手中。
嘶。
顾自逸张了张嘴,终归是没开口。
“从乐?”青衣女子两节手指横着敲打在纸页上,轻快地读完内容,她朝下弯了弯嘴角:“心慕之人啊?”
顾自逸不假思索:“不是。”
“那系什么情绳?”
顾自逸随她看向那根红色长绳,轻声说道:“……驱鬼的。”
“……”青衣女子笑容卡顿了一息,又圆滑地往上勾了出来,笑出两声“啊哈哈昂”后,手指卷曲一弹就给信纸弹飞了。
顾自逸偏头看去:
信纸在空中凌乱地抖擞,抖着擞着像朵小蒲公英似的往远处飞着去了。
“嗯?”完全出自本能地,顾自逸内心突然:“嗯!!”
他余光瞥见头上一笼黑影垂直罩下来!退后的速度却像被千年老龟点化过般完全快不起来,只堪堪在黑影砸落时往后错开毫厘距离。
意想之中要么“嘭”要么“咚”要么“轰”的大动静声并未传来,而是娇娇软软的一声——“嗯……”
还挺长一声。
顾自逸瞬间就石化住了。
他看着飞速摔坐在自己咫尺之隔的地面上的人,因惊恐而吓得飞抬起来的手一时间不知该抬该收,他往后错开一步,手依旧留在半空,停在青衣女子后脑勺半寸的高空。
他慢晃晃地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青衣女子两手在身后撑着地,像是感受不到痛般两腿交叠在一起半抬着,萌生水雾般的眼眸仰着往上看,声音打着颤:“公子可否扶我一把?”
顾自逸抿了下唇,垂在高空的手终于“亲民”似的往下放了一些。
青衣女子仰头看着他的手,勾唇一笑的瞬间手却他手腕往上一把拽住他肩头,相触的那刻,顾自逸本能退开,腰腹起力一记横肘给她掀翻……哪知这人像条泥鳅似的从他手里滑走,长而细的发丝跟蜘蛛网丝一样扫过他的脸!
“你——”
顾自逸皱深了眉,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之道了,腰间浮雁剑腾飞刹那他一把横执而起,对着女子腹部便是一打,那人应声从他怀中往外翻去,只是飞出去前搭他肩头的手指指甲穿透薄衣渗进骨肉,带出一阵刺痛。
女子微张的瞳孔分明印出她对自己被拍飞一事的疑惑,手心撑进泥土里时她垂头哼笑了声,咬唇道:“公子好狠啊。”
顾自逸没理会她的倒打一耙,不愿再招惹任何是非的,转身便朝外走去。
只隐隐听到背后一声挑逗意味十足的笑语:“忘说了,小公子好香啊。”
顾自逸后背即刻绷紧了,他双臂抱紧搓了搓臂膀上耸起来的小玩意儿,皱着眉朝房间飞奔而去,仿佛身后追着长队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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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出意外地,顾自逸一夜未眠。
蜷缩在床上惴惴不安地埋进被子里,憋得呼吸发紧口干舌燥,他深呼吸几次后披着被子直着眼睛坐正。
他从透亮的烛火里望向门口:“冰桃,雪藕?”
“在呢,小少爷。”冰桃伸手蒙住哈欠,隐忍片刻才说道:“半时辰后雪藕才来换班。”